那一缕袅袅白光,便是曾念钰残留人世的最后一丝魂魄,它一旦消失,她也就永永远远消失。修道之人,或多或少懂得一些收魂束魄之方法,凌玄虚心向上清真人学习过,自然也懂得一些,此时,他便是将曾念钰已经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丝残魂收入盒中,再已法力束缚住,让她不至于烟消云散,希望有一天能去得乾坤仙境见着上清真人,他一定有方法救她。
此时凌玄最后的希望,上清真人一定有方法!
他慎重地捧着那一只小巧的仙乐盒,万般依恋地望着,低声道:“对不起师父,只有委屈你暂时在里面住一段时间,徒儿一定会设法救你。”
曾念钰已经听不见他说什么了,或许听见了,但却不知道他所说何物,那只仙乐盒安静的躺在他手心上,艳丽阳光下,光彩熠熠。
或许曾念钰那一颗芳心早已移居到仙乐盒之中,她或许从未忘记过此盒的原主人,对她来说,仙乐盒也许才是最好的归宿,不过谁知道呢,它此时躺在凌玄手心之中,如此安静,如此没有半星生命气息,尽管如此,他还是视若珍宝般将之牢牢放在胸口贴心处,盒体上传来的那冷冰冰的感觉,却是让他踏实了许多。
至少他知道,知道她还在自己身边,永远永远,不会再离去。
有了一丝希望,凌玄很快便从无尽悲伤之中走了出来,但是却又陷入了更大的阴霾之中,曾念钰最后一席话,犹如仍在耳畔回**,二极宗惨遭灭门的背后,隐藏着惊天阴谋。
是什么阴谋,是受人指使还是其它什么?答案便深埋在岁月尘埃之中,他需要一层层将那些尘埃剥开,让答案最终浮出水面,何其艰难?
不过无论多么艰难,无论前面等着他的是刀山或是火海,他义无反顾地向前迈了出去。
这是她的遗愿,是他不可逆转的命运,他坦然接受。
他恍恍惚惚来到百妖林深处,那一片充满邪恶的邪地,似乎随着诛魂剑的离去而消失无踪,四周邪气尽数散去,漆黑大地上,累累白骨的缝隙之中,竟然长出了生机勃勃的株株野草嫩芽,或许要不了多久,待明年开春之时,此地便是芳草萋萋,谁还会记得曾经多少英魂葬身于此?便像谁还会记得那一袭如晚霞般迷人的身形,凋零在繁华深处?
他黯然一叹,御剑而去。
当他再次回到三妖镇时,已是黄昏时分,温暖日光牢牢被群山遮挡住,小镇沉睡在寒冷的空气之中,街上行人寥寥,已是繁华隐去,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宛若天空星辰一般闪烁阴沉,布满小镇从南到北,他孤立在灯火阑珊处,不知何去何从。
天空之中,宛若飘**着催人泪下的伤怀歌声,但是谁的歌声,歌唱何物,他全然不知,只是跟着那忧伤旋律,漫无目的的迈着步伐。
他单薄无助的身影,无力的耸拉着,被万家灯火无限拉长,只有一只小小的红影伴着他,凄凉沧桑。
不知不觉,他来到三妖客栈门前,不过此时已经换了名称,叫‘仙侣客栈’,门楣处挂着的两只灯笼,兀自泛着淡淡红光,将‘仙侣’二字映成暗红色,格外引人瞩目,凌玄不由多看了几眼。
时辰尚不算晚,客栈并未关门,零星几名客人坐在里面,相互推杯换盏,低声交谈着。
凌玄尚未走进去,便有一名店小二迎了出来,口舌生莲,道:“哟,客观,您里面请,不知您……”
店小二说着,看清凌玄后却忽地一滞,旋即失声大叫,跌跌撞撞又跑回了客栈,道:“神仙,神仙,神仙来啦,掌柜的,神仙来啦!”
凌玄一滞,正待他不明所以之时,又有十数人迎了出来,见着的确是他,便不由分说纷纷跪了下去,其中一名为首的中年男子诚惶诚恐地道:“不知仙人驾临小店,有失远迎,万望仙人恕罪。”
凌玄顿时莫名其妙,他走上前,将中年男子扶起来,又忙向四周之人行礼,道:“各位乡亲还请速速起来,在下何德何能能承受各位如此大礼,乡亲们折煞在下了。”
四周十数人闻言,便也不执着,纷纷起身笑礼迎之,还是那为首中年男子,道:“仙人为永安镇除去了一大害,让此镇数万村民得享太平,我等感恩在心,无以为报啊。”
凌玄本就心不在焉,此时更是没反应过来他所指何物,道:“诸位乡亲,此事……”
他忽然反应过来,他们所言怕不是指三妖灵虎之事,当下暗暗苦笑一声,道:“举手之劳,无足挂齿,诸位乡亲不必往心里去。”
为首中年男子,正是‘仙侣客栈’的掌柜,而他身后十数人,则大多是食客。掌柜的又代众说了些感激之言,便好礼将凌玄迎入客栈内,十数人尾随其后,脸上带着灿烂笑容,千恩万谢之言,不绝于耳。
在一片笑声陪同之下,凌玄心中的阴霾不由淡了三分,他脸上也不由露出几分真诚的笑容,很快,一行人上得二楼,掌柜的招呼凌玄在临街一处雅间坐下,他们却是站在一旁,笑脸招呼,不敢与他同坐。
在场之人,大多年岁长于他,可算是长辈,岂有长辈不坐他这做晚辈的独坐之理?凌玄忙又站了起来,惶恐道:“诸位乡亲,在下只身流浪,承蒙诸位热情款待,已是感激涕零,万万不敢此般客气,折煞在下也。”
十数名乡亲相视一笑,顿感神仙也并非传言般冰冷无情,不食人间烟火,反而如此通人情,如此和蔼可亲。他们便也不再执着,以那姓陈之掌柜为首,纷纷围坐下去,凌玄便也跟着坐了下去,如释重负。
在陈掌柜的张罗下,小二很快便为众人上了满满一桌珍馐佳肴以及几瓶百年女儿红,陈掌柜招呼一声,众人动筷,借酒抒情,浓浓感恩之情借酒传递,和着酒香,飘满雅阁。
凌玄本不会饮酒,且此等美味佳肴,于凡人而言自然是难得之极品享受,但于修道之人而言,未免太过油腻,不过,此时他心中烦闷不已,便想着借酒消愁,再说,乡亲们一番热情,又岂忍拂逆?于是,他便也顾不得那许久,跟着大吃大喝起来。
三杯下肚,众人皆感相互间亲切了几分,言语便也随便了起来,凌玄道:“陈掌柜,你这仙侣客栈‘仙侣’二字,颇有几分飘渺仙缘,落叶归根之意,端的取得一绝。”
陈掌柜道:“鄙人才疏学浅,但觉此镇若无仙人及那紫衣仙子相助,恐时日不久,鄙人又见二位仙人郎才女貌,可谓金童玉女,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因而鄙人斗胆为小店取此一名,班门弄斧,倒是让仙人见笑了。”
凌玄道:“不敢不敢,陈掌柜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在下望尘莫及。”
陈掌柜道:“仙人缪赞了。小店既然以二位仙人之情命名,便理应归二位仙人所有,鄙人暂替二位打理,仙人他日可随时取回。”
凌玄吃了一惊,道:“万万不可,所谓无功不受禄,在下岂敢夺掌柜之爱?”
数杯下肚,陈掌柜不免也有几分面红耳赤,此时他态度坚决,道:“此是我永安镇村民的微薄心意,万望仙人笑纳,否则,我等便日不能食夜不能寝,还望仙人万万莫要推辞。”
四周十数人也跟着道:“万望仙人莫要推辞。”
修道之人岂可贪恋凡尘,废弃苦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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