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生闻到肉味,肚子开始咕咕叫。
没有让刘雨生失望,有人招呼道:“来来来,大伙儿累一天了,先垫吧垫吧。”
锅盖掀开,肉香更浓了,锅里是炖菜,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的那种大乱炖,冬瓜酸菜丸子白肉,重重的酱油,颜色很亮。筐上的白布掀开,里面一半装着碗筷,另一半里面全是大馒头。
众人纷纷上前拿碗盛菜,刘雨生犹豫半天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幸好二狗突然冒出来扯了他一把,“赶紧盛了吃啊,等啥呢?”
刘雨生急忙上去盛了满满一大碗,又抓了两个大馒头,也顾不上洗手,就那么蹲到一边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平时看都懒得多看一眼的肥肉片子,这会儿咬在嘴里全是油,那个香就别提了。
等众人都吃完了饭,有专人收走了碗筷,金家的孝子贤孙们又回到原位跪下,刘雨生只好也回到老地方呆着。
正堂屋里神神秘秘的,挂着厚厚的黑布帘子,隐约能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但是说的什么根本听不清。那门帘子忽然拉开,这下刘雨生终于能看到屋里的情况。
一副黑棺南北向摆在主屋正中,棺材盖并未盖上,几个头发白花花的老头子围在黑棺旁边,正慢慢放棺材里放着什么东西,另外还有一群中年人,老老实实跪在棺材更外围。
正堂上挂了一张画像,灯光有些模糊,但刘雨生能看到那上面画的是一副星象图,有九颗星,呈七星挂瓢的样子散落在天空之上。所谓七星挂瓢,就是类似于北斗七星那般,但在星象尾巴处多了两颗星星,乍一看就像一个勺子带个瓢,十分古怪。
主屋屋神壁上挂画,这里就叫做中堂,一般人家都会挂山水画,要不然就是福禄寿三仙,图个吉利。也有的人家,家族人口繁衍众多,中堂就会挂上众神像,何谓众神像?古往今来不管佛道,有名有姓的神仙都挤在画里,这就叫众神像。至于这么整管不管用,嘿嘿,那么多神仙,万一有一个灵的呢。
那副星象图上面没有字,只有几颗星星,刘雨生左看右看看不明白,不过他看到了另外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围在黑棺前的一个老头,拿着白花花的骷髅头,是真的森森白骨,骨色荧荧,正往棺材里放。其他几个老头手里拿的也全是骨头,看样子像是在棺材里用骨头拼出了个人形。
“稽首本然静心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涌香云……如是我闻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
有人低声念诵经文,声音很低沉,但又异常清晰地传到了刘雨生耳边。有人开头,众人景从,念诵经文的声音慢慢变大。
经文念诵的同时,那几个老头往黑棺里放骨头的动作并未停止,不知经文念到第几遍,有一个老头拍了拍手说:“成了!”
几个老人家如释重负,颤巍巍地抬起棺材盖,轻轻把棺材给盖上了。此时一通经文念罢,有人高声喊道:“礼送金家老太君了!”
人们呼啦啦全都站了起来,年轻力壮的进了主屋,架子绳子杠子预备好,众人扛起棺材就出了堂屋。一个老头手里拿着一捧黄纸,在每个人身上贴了一张,在每个人耳边低声说了句话,也不知说的什么。
有人来到刘雨生身边,也不管他是什么人,顺手就贴了一张黄纸在他肩膀,“记住,从现在开始,别叫任何人的名字,别人叫你名字,万万不可答应,走到路上,无论如何莫回头。”
刘雨生犹豫了一下,手里还被人塞了两根哭丧棒,他哭笑不得,寻找二狗的身影也没找到,只好拎着哭丧棒混在人群里。
本以为抬棺人把金家三奶奶的棺桲抬出来是要抬到墓地去下葬,可事实上棺桲从主屋抬到外面就停放在正中央,之前摆放灵位和祭品的大桌子正前方有一块圆石,棺桲就停放在圆石上面。
棺材不去下葬,送葬的队伍却没有停顿,抬棺人放下棺桲,转手去抬了巨大的灵台,其余人也没闲着,扛起纸人纸马纸房子,刘雨生手拿两根哭丧棒,在人群当中一点都不显眼。
“金家老太君出门了!”
有人高声喊话,门外鞭炮声噼里啪啦一阵响,送葬的队伍就鱼贯而出。
刘雨生跟着队伍往外走,看着金三奶奶的棺桲,实在理解不了这是个什么操作,送葬的人走了,要葬的人反而留下来?那去葬个什么?埋的是什么?
迷迷糊糊跟着送葬的队伍出了大门,刘雨生猛地打了个寒战,似乎身上格外冷了一些。大概走了一百米,队伍突然停下,刘雨生隐约听到前面有人在喊话,然后所有人都跪下,冲着大路磕头,磕完头就有一批人加入送葬的队伍。这样的过程一直在持续,队伍越来越庞大。
此时已经是深夜,但小河村亮如白昼,满大街全是密密麻麻的灯笼。队伍沿着村子中心的街道走了一圈,这个时候不再行礼,也没有新人加入队伍。
“人齐了,出村!”
队伍前方有人喊了一声,大队开始缓缓前行,这么多人摩肩擦踵,诡异的是十分安静,没人任何人开口说话,甚至连脚步声都很轻很轻。
来到村口,村子外面一片漆黑。
刘雨生惊诧莫名,他左右看了看,村里村外简直是黑白两个世界,二者区别十分明显,明显到不符合常理,仿佛有一条线硬生生把两者隔开。
“别到处乱看,刚才没人告诉你吗?小心点。”不知是谁凑近了低声警告刘雨生一句,周围全是人,看不清面目,也不知是谁说的。
渐渐的,前面的人已经走到村外了,出了村的人就好像消失在了漆黑的世界里,一点也看不到,刘雨生跟着队伍往前走,当他走到那条分界线时,感觉好像穿过了一层气囊,又好像挣脱了一种束缚。
眼前一黑,刘雨生已经来到村外,周围人影绰绰,宛若鬼蜮,回头望去,明亮的小河村就在跟前,可又像隔了千山万水,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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