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这个尊称,最初是独属于李世民的。
贞观四年,当李靖和诸多大唐名将扫灭突厥,生擒颉利可汗,大唐北方从此无患后,周边诸多邻国国主一齐向大唐朝贺,并共同给李世民上了一个尊号,“天可汗”。
后来李世民驾崩,但“天可汗”这个尊称并没有消失。
它成了大唐历代帝王的世袭尊称。每一个即位的大唐皇帝,都被番邦属国称呼为“天可汗”。
“天可汗”原是突厥文,意思是天下最尊贵的唯一共主。
后来改朝换代,只要中原王朝强大,周边邻国都尊称皇帝为天可汗,这个称号一直延续到明朝。
当然,后来的所谓天可汗难免变了味道,带了几分功利色彩,就像合同上的甲方,无论多恶心多猥琐,都被乙方统称为“爸爸”。
如今,继承“天可汗”尊称的是李治。
今日的长安城并非什么节日,但城里却突然热闹起来。
各国使臣纷纷入大唐国都朝贺天子,对大唐来说虽然习空见惯,但也算是一个比较隆重的日子。
于是原本车马稀少的长安城街巷上,躲在家里过冬的百姓们纷纷走了出来,人们聚集在朱雀大道两旁,踮脚好奇地看着热闹。
一队队的使臣车马从朱雀大道一直驶向太极宫,每支队伍的穿着打扮不一,百姓们纷纷凭着使臣队伍的穿着猜测他们是哪个藩属国派来朝贺的。
使臣们的队伍冗长且浩荡,除了使臣和随从,长长的车马里大多是藩属国献给大唐天子的朝贺礼品。
化外蛮夷之国,当然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车马上的礼品看似繁多,实则只是一些羊皮牛皮野兽皮,还有就是当地的粮食和特产,稍微珍贵一点的东西都是量小且抠搜的,被使臣当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礼品不光是物产,也有活人。
比如新罗国的礼品,就是一队队穿着艳丽宫装的婢女。她们走在队伍中间,垂头屏息如履薄冰,这些婢女就是着名的新罗婢。
大道两旁,百姓们纷纷对这一队队新罗婢品头论足,脸上布满了矜持的得意。
上国之民,生来便是荣耀加身,生于斯国,便是荣耀。
嗯,蛮夷的姑娘还行,就是有点矮
,屁股也不大,一看就不是生儿子的命,用来伺候咱们大唐天子,她们不配,天子为了安抚藩属国,实在是忍辱负重了。
模样长得也就那样儿,算不得迎人,有股子狐媚气,妖气得很,哪里比得上咱们关中的婆娘周正大气……
宫里容不得这些化外野蒜,等着吧,过不了几日,这些新罗婢都会被皇后送出宫,发卖大户人家。
谁家若是有钱,不妨咬牙买两个,狐媚子模样不咋地,但伺候男人这方面,还是颇有几分味道的。偶尔尝尝野味,也算是个调剂了。
一句句肆无忌惮的议论声传到使臣们的耳中,无论是客观的还是恶毒的,使臣都不敢生气,只好咬着牙加快脚步朝太极宫走去。
太极宫门今日大开,朝贺的使臣们震撼于大唐宫殿之恢弘磅礴,在甲胃长戟林立的天子仪仗中,战战兢兢入了宫。
李治与朝臣们穿戴整齐,在太极殿召见各藩属国使臣。
今日的大唐君臣心情都不错,使臣们跪拜殿内,虔诚地山呼“天可汗”“大唐宗主上国”,这一刻,大唐威服四海,德被天下的荣光,被史官写进了青史中。
边塞的冷月,长安的华灯,将士的铁戟,闹市的赞诗……
时空仿佛在交叠,数十年的鲜血白骨,三代帝王的野心,诸多名将的白发,终于让这个苦难数千年的国度,绽放出最耀眼的荣光和尊严,换来诸国蛮夷虔诚敬畏的顶礼膜拜。
今日的李治非常高兴,大手一挥,明日太极宫正式设宴,款待各国使臣,在京四品以上朝臣可襄盛会。
…………
甘井庄。
李钦载坐在院子里,面前的空地上搁着一炉烧得通红的炭火,他的手里握着一柄火钳,火钳顶部夹着一支铁针。
针头搁在炭火上烧红,然后用火钳一拧,顷刻间变成一只鱼钩。
荞儿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手中的鱼钩,父子俩此刻难得的温馨静谧。
“爹,做这么多鱼钩作甚?”荞儿好奇问道。
李钦载头也不抬:“爹不想活了,鱼钩用来上吊。”
荞儿愕然:“怎么可能!”
“知道不可能就别说废话,鱼钩当然是用来钓鱼的,不然呢?”
荞儿哦了一声,又
道:“渭河都冻上了,爹咋钓鱼呀?”
“用镐头把河面上的冰砸个窟窿再钓,如今正是鱼肥之时,等爹钓上几条够分量的,给你做烤鱼吃。”
荞儿两眼一亮,接着又暗澹下去:“可是,爹钓鱼的本事太稀松,十回有九回是颗粒无收,孩儿若等爹钓上鱼,只怕饿死之前等不到了……”
李钦载手上的动作一滞,脸颊情不自禁地抽搐了几下。
感觉有被亲儿子冒犯到。
抬手捏住荞儿肉肉的脸蛋儿,大手将他的脸揉搓成各种形状,李钦载一边捏一边疑惑地喃喃道:“明明是我的种,为何求生欲如此薄弱?敢质疑你爹钓鱼的水平,是迫不及待逼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吗?”
荞儿被揉捏的生疼,急忙求饶:“爹,孩儿错了,爹钓鱼的本事高得很……”
李钦载这才松了手,恶狠狠地道:“你可以质疑我的数学物理学问,但绝不能质疑我的钓鱼水平,钓鱼是要看运气的,你爹的水平没问题,只是运气差了点儿。”
荞儿这时求生欲爆满,忙不迭点头附和。
李钦载继续做鱼钩,荞儿沉默许久,突然道:“爹,明日能带孩儿一起钓鱼么?”
李钦载头也不抬地道:“明日你要上学,李敬玄给你们讲授《春秋》,除了算学物理外,你还要多读圣贤书,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丢。”
荞儿小心翼翼地道:“孩儿最近读书有点累了,明日不想上学,可以吗?”
李钦载一愣,瞥了他一眼,非常痛快地道:“累了就休息一天,告诉你的师兄弟们,明日学堂放假一天。”
荞儿顿时发出欢呼声,手舞足蹈乐得不行。
李钦载笑了笑,其实学堂一直有固定的休沐日,每十天便有两天的休息,而且给学生们布置的作业不多,说辛苦,其实不算太辛苦。
不过,亲儿子说最近学业有点累,那当然要放一天假,荞儿向来乖巧懂事,偶尔满足一下他稍微不太合理的要求,也算是出于私心的宠溺吧。
反正李钦载既没打算当教育家,也没想过做圣人,自己已经是一条咸鱼,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废寝忘食闻鸡起舞?
学习也好,工作也好,凑合过得去就行,没必要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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