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儿!放开我儿!!”
后宅如此大的动静,第一时间惊动了前堂。
当小王子被力道稍轻的拖了出去时,慕容诺曷钵终于赶到,嘶吼阻拦。
内卫上下,无人理会。
本来就是扶持的藩国傀儡政权,如今又成为了寄人篱下的亡国奴,还真以为自己是人物了?
李彦看看此人,更是有些厌恶。
若非此人统治无力,弄得吐谷浑境内民不聊生,大非川之战,噶尔家族一声令下,也不至于从吐谷浑之地,就拉了二十万士兵出战。
哪怕二十万兵丁良莠不齐,可人数毕竟摆在这里了,可以想象几乎是能参战的青壮,都加入到打大唐的行列里。
当然,后来钦陵当大论统治时,也是差不多的民不聊生,也是全民参战将之推翻。
君王为舟,万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儒家的这句话其实再准确不过,李世民牢记在心,很多统治者却是根本不愿意懂。
而相比起慕容诺曷钵的闹腾,弘化公主看着李彦手中的旌节,脸色剧变:“你到底是谁?”
李彦对于弘化公主还是有几分尊敬的,毕竟下嫁吐谷浑,保边境不乱,她很有功劳:“大唐使节团副使,内卫机宜使李元芳,见过公主,公主可劝小王子坦白,我尽量保他从宽处置!”
弘化公主深吸一口气:“你小小年纪,竟能当使节团副使,还得赐旌节,显然圣眷正隆,我乃长公主,你若给我一分颜面,饶恕我儿,我必铭记此恩!”
李彦沉默以对。
抬出李治来压我?
李治何时在意过所谓亲情,别说并不是嫡亲的姐姐,就算是长孙皇后所生的同胞姐姐,在那位薄情寡恩的圣人眼中,也不会有多重要。
而弘化公主对李治,恐怕也没有多少亲情可念,武周代唐时,就改姓武了,被武则天封为西平大长公主,后来曾孙还娶了武则天的侄女。
李世民:“……”
辈分有点乱,让朕捋捋。
弘化公主见李彦丝毫不为所动,又见儿子在哀嚎,知道此事难以善了,态度再度变化,抿起了嘴:“那让我夫妇一同参加审问,总是可以吧?”
李彦知道,他们的在场就是给小王子底气。
但有时候父母在场,往往更能瓦解心理防线。
他点头道:“公主请!”
众人直接往刺史府而去。
刺史管理一洲事务,刺史府上也有牢狱,关押的是重犯要犯。
岐州又是上州,刑具设备齐全,当小王子被押了进去,这孩子双股战战,连站都站不稳。
而公主夫妇的走入,让他如蒙大赦:“父王!母后!救我!救我啊!”
直到李彦一起进来,高呼声才戛然而止。
李彦之后,是韦承庆、韦玄贞、沈巨源,最后连李义琰都走了进来。
大唐正副使者,各自持节。
看着两杆旌节,弘化公主的目光更加凝重。
这个时候,她知道硬抗是不可能了,只能指望自己的儿子,犯的事情罪过不大。
然而李彦开口,就让牢内空气一寒:“把他给我吊起来!”
两名狱卒迟疑了下,还是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两条胳膊,半吊起来。
小王子整个人傻了。
更傻的是,他的爹娘虽然面色无比难看,却不敢阻拦,眼睁睁目睹这一幕的发生。
下马威之后,李彦开始讲述:
“朝廷中有叛逆,暗通吐蕃,内卫大理寺刑部连番审问证人,最后竟遭封口,圣人震怒!”
“凶手所用的手段,就是唯识劲,而暗格内藏着的,则是此劲秘卷,普天之下,除了大慈恩寺内的窥基大师手中,这很可能是唯一流落在外的秘卷。”
“我原以为玄奘大师在法门寺收了一位传人,没想到这个装了秘卷的包裹,竟是你趁着祭拜舍利时,偷偷换进去的,如此一来,我很有理由怀疑,那位凶犯与你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
说到这里,他目光熠熠,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油然而生:“现在你爷娘也在这里,说吧,坦白从宽!”
小王子之前说漏了嘴,知道矢口否认是不可能了,眼见爹娘无法救自己,眼中更是涌起绝望。
他垂头沉默片刻,低声道:“是一个人让我放的。”
所有人都是面色一正,李彦问:“谁?”
小王子摇头:“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只听过声音,那个人始终站在黑暗里,我根本看不见……”
李彦眉头扬起:“这样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你就愿意听此人的话,把一个不知来历的包裹,放到舍利座下?”
小王子道:“我并不知你说的那个秘卷,关系到京城内的案子,我也看了包袱里面,就是一些佛经,秘卷上的武功我还学了学,根本学不会,那个人说过,是物归原主,事成后会教我一套厉害的劲力,我也就顺手做了……”
李彦面色变得凝重:“物归原主?”
韦贞玄在边上憋不住了:“你打开暗格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何物?”
小王子道:“有一尊佛像,我挺喜欢,就拿走了。”
韦贞玄断然道:“那佛像多大,你小小年纪,就一路抱走了?”
小王子道:“我交给侍卫,侍卫带着走的。”
韦承庆看向公主夫妇:“两位对此一无所觉?”
弘化公主不发一言,慕容诺曷钵则道:“我看到了,只当是法门寺所赠,并未在意。”
众人露出不齿之色。
明明就是偷盗,还寺院所赠,溺爱孩子到了这个地步,当真是活该。
韦贞玄:“你将佛像放于何处?”
小王子道:“就在我屋内柜子中。”
韦贞玄也顾不上别的,立刻走了出去。
李彦继续问道:“那你在台座外留下刀痕,又是何用意?”
小王子道:“我听闻这台座受佛祖庇护,连大火都烧不毁,心中不信,正好近日新得了一柄宝刀,就试着砍了一刀……”
众人:“……”
低素质游客做的事情,你真是一件不拉。
杨再思不解:“你既偷换了暗格之物,还敢试刀?”
小王子理直气壮的道:“正因为我不知此事严重啊,才试了试刀的锋芒,事实证明,那舍利佛光根本无用,被我一砍就裂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难免有些失望。
原本以为能抓到凶手的线索,结果只是一场被宠坏的孩童玩闹意外吗?
或许那个指使他的人别有用心,但想从这孩子口里问出线索,显然希望渺茫。
弘化公主定了定神,开口道:“可以将我的孩儿放下来了吗?”
李彦微微一笑:“公主,令郎君的话,你信吗?”
弘化公主面露怒色,一国王后,实际掌权者的威仪展现:“李副使此言何意?我孩儿小小年纪,固然淘气胡闹,被奸贼利用,却也不是大过,你难道要盯死不放?”
慕容诺曷钵也吼道:“我儿已经坦白,李副使还要问出什么才肯罢休!”
李彦悠然道:“令郎君很聪明,仓促之间能编出这样符合身份年纪的谎言,相当不错,但他终究是孩子,还是忽略了一点。”
弘化公主的瞳孔微缩:“什么?”
李彦不答,来到小王子面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装病?”
小王子愣了愣,垂了下去,眼珠滴溜溜乱转起来。
李彦缓缓踱步,语气平和,却字字如击心间:“按照你刚刚所言,你根本不知此事严重,被人上门询问,解释一下便是,或者性情高傲,自忖是大单于之子,那就干脆不见,反正都是小事。”
“结果你偏偏选择了装病,还特意熬药煮汤,让我把脉,就是为了不被审问。”
“这是完全心虚的表现。”
“果不其然,后来知我认识刘御医,害怕被戳穿,病又突然好了,你心中无鬼,何须反复?”
小王子额头流下冷汗。
李彦却还没有说完:“你刚刚的那些话,应该不全是假的,有一部分是真的,我姑且猜一猜。”
“你确实不知道包裹之物的重要性,而留下刀痕,是不是为了试刀,这点我不确定,毕竟年轻人,偶有跳脱之举,也实属正常。”
“但那个让你办这件事的人,你应该知道对方的身份,对方的身份才是此案的关键,你为了脱罪,故意否认!”
李彦停下,看着小王子惨白的脸,最后总结:“小小年纪,能有这份急智,相当不易,可谎言就是谎言,总有前后矛盾的地方。”
“不要再抱侥幸心理了,你若能做得滴水不漏,我们根本不会找到你,你的爷娘也不必陪你在此处受罪,明白吗?”
小王子抬头看向公主夫妇。
慕容诺曷钵左右看着,有些无措,弘化公主权衡利弊,对儿子微微摇了摇头。
眼识开启后,李彦眼观六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微笑道:“你看,你娘也知道你再不说,就彻底没救了,坦白从宽,说吧!”
弘化公主:“……”
小王子终于惨然道:“我也不确定那人的身份,只是怀疑,他……他是……吐蕃暗卫!”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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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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