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有些本事。”
听着里面的动静,李彦脚步稍顿,默默旁观,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兴趣。
这个被吊在架子上的人,被绳索捆得结结实实,悬于油锅之上。
下面是沸腾的汤水,咕嘟咕嘟冒起泡,炙热温度烤得空气都微微扭曲,他被烫得惨呼痛叫,身躯不断晃动,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此人看似毫无反抗之力,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但其实四肢扭曲的同时,绳索也在飞速解开,已经到了恢复自由的边缘,暗暗等待着脱身的时机。
周遭的乞丐完全没有发现煮熟的鸭子要飞了,一个脸脖处带着丑恶红斑的凶恶男子更是起身喝骂:“你这小贼,口口声声说郡王府内有宝贝,却连累我险些被开封府衙拿了,今日不烹了你,难消心头恶恨!”
那人赶忙道:“兄长饶命!兄长饶命!”
凶恶男子呸了一声,状极不屑:“我乃堂堂赤面虎,江湖上有名声的好汉,岂会与你这蟊贼称兄道弟?若不是你拖累,我此时已夺了郡王府财物,潇洒度日去也!”
那人手中的绳索已经完全松开,却被他巧妙的系住,在绳索上晃晃悠悠,有了逃生的底气,话语也不一样了:“我们本是一起做的买卖,都已定好了分工,是你见到婢女貌美,动了色念,以致被发现,如何来怨小的?”
凶恶男子先是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对方敢反驳,然后面色瞬间涨得通红,大叫着就要冲上去:“胡说八道,辱我名声,看我赤面虎宰了你!”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慢!”
凶恶男子上了头,哪里肯听,刚要将架子毁了,让这蟊贼下油锅,一道青影闪过,胸前顿时剧痛,身体倒飞出去。
嘭的一声,他摔在石壁上,激起尘土簌簌,却引发其他乞丐轰然叫好:“头儿威武!”
那吊在架上的人看得清楚,瞳孔顿时收缩,因为出手的武器只是一根细长的竹竿,却轻而易举地将那大汉抽飞出去,这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平日里行窃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眼见手持青杆的丐头走了过来,他立刻露出讨好之色,眉宇间又带着崇拜:“好汉饶命,小的高唐州人,名叫……”
青杆丐头直接打断:“你叫什么我不感兴趣,我见你轻身功夫确实不错,又熟悉郡王府地形,你所言的稀释珍宝,可是真的?”顶点小说
那人面露尴尬,眼睛滴溜溜转转:“不敢欺瞒好汉,那永阳郡王可是太后兄弟,家中财宝无数,小也想劫富济贫……”
话到一半,就惹得洞内轰然大笑,为首的青杆丐头也被逗笑了:“就你这干瘦小贼,还想学我等好汉劫富济贫?”
那人嘿嘿两声赔笑,突然身躯一扭,不仅绳索被解,连整个架子都被他带翻,飞身出去的时候,更是一脚踢到大锅上:“去你的吧!”
咚!
青杆丐头武艺不俗,但猝不及防之下,再加上躲避飞溅出来的热汤,都未能及时出招,眼见着这蟊贼居然借力弹飞出去,顿时怒吼道:“看住入口!”
众乞丐的反应显然没有那人在石壁上飞檐走壁来得快,根本阻止不及,然而几个关键的出入口,本来就有人坐着,那人灵活地转了一圈,发现对外的出口全部被看住,只能满嘴发苦地往深处钻去,无论如何,他是不想死在这个鬼地方的。
可待他刚刚找了个隐蔽的洞口,却又骇然发现,一位英伟男子手持长枪,淡然而立,后面跟着一头似猫似豹的奇兽。
李彦看了看这灵巧脱身的蟊贼,颔首道:“虽是贼类,本事倒也不俗!”
说罢,举步上前。
双方擦肩而过。
那人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后面愤怒的呼喝声突然停下,洞内好似被冻结般,瞬间安静下来。
然后又由鸦雀无声转为杂乱沸腾,饱含着恐惧的叫声响起:“在我无忧洞内用枪的……”“是那杀神!那杀神来了!”“跑啊啊啊!”
最后那些乞丐的尖叫,被混合的奇异声响取代,那是枪风的呼啸,血水的喷溅,尸体的落地以及罪恶的终结。
那人立于原地,想看又不敢看,只能与面前的奇兽大眼瞪小眼。
而洞穴内的战斗,在短短数十个呼吸间就结束了,又见寒气肆虐,层层冰霜,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地,站着的贼人只剩下两位。
李彦稍稍皱眉,他对于寒星夺魂刺的劲力收发,显然已经提升了不少,才能准确留下自己想要询问目标,但体内的月华之力再度倾泻一空,可见控制的难度依旧巨大。
他细细体悟刚刚的出招细节,琢磨完毕后,才望向活口:“凶犯顾五,自号赤面虎,两月之前,欲入郡王府盗窃未果,闯入民宅,残害全家八口性命,后被开封府衙快班弓手搜捕,遁入无忧洞……可是你?”
赤面虎瑟瑟发抖,已经成了病猫,面对这位如神似魔般的压迫感,连狡辩的勇气都没有:“是……是我……”
李彦微微点头:“通缉画像还是挺像的,关键是有这丑陋的胎记在,只要取下首级就能辨认。”
赤面虎哀声:“好汉饶……”
李彦这次没有用枪,而是抬起左掌,并掌如刀,遥遥一切,赤面虎的头颅已经飞了起来。
看到着神乎其神的手段,最后剩下的青杆丐头冷汗涔涔而下,屡屡想要出招,却战胜不了心头的恐惧感,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何与我无忧洞作对?”
李彦打量了一下此人:“你可受开封府衙通缉?”
听到开封府衙的名声,青杆丐头反倒冷笑起来,呸了一声:“开封府算个屁,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李彦直接打断:“我没兴趣听你的恶名,如你这般武艺的,在无忧洞中还有多少?”
青杆丐头面孔涨红,羞怒到了极点,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们丐首通晓异术,能杀人于无形,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李彦眉头扬起:“无论是有几分吹嘘,这条情报确实有价值,还有吗?”
青杆丐头终于聚集起了勇气,厉啸地挥杆:“无忧洞也不是任你宰杀的,老子跟你拼了!”
枪影一闪,寒寂枪刺入他的咽喉,轻描淡写地往回一收,带出一蓬腥臭的鲜血。
尸体倒地,李彦擦拭起枪头,眉宇间带着思索:“通晓异术么?”
正想着那金华山道人的左道之法,身侧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拜见恩人,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李彦看向这个拜倒下来的瘦削小贼:“以你的轻功身法和机敏心机,没有我也能跑掉,只是过程曲折些罢了。”
那人赶忙道:“恩人这是哪的话,救命就是救命,小的虽是个一文不名的小贼,但也知感恩之心。”
李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浓眉扬起,眼睛一亮:“小的姓时名迁,没有表字,高唐州人士……”
他起初激动时,说到最后的地名时,又变得赧然,声音放轻,有种给父老乡亲丢份的感觉。
李彦微微点头,果然是这位地盗星。
三十六天罡中,有扑天雕李应那样的纯划水人员,七十二地煞里面,更有许多纯凑数的角色,尤其是几对兄弟,那真是毫无存在感可言,若论记忆鲜明,时迁反倒是地煞里数一数二的,甚至是后世传奇故事最多的,给人的印象也还行,主要是为他鸣不平。
毕竟宋江承诺,不论上山先后,一律按照功劳大小定座次,时迁不仅盗宝,还负责探听情报,每次攻城都是他进城发信号,放火分散敌人注意力,按功劳天罡里面都能派上号的,结果一百零八将里面,排在一百零七,倒数第一也是个贼,偷马贼。
这下明白了,原来不是按照功劳排名次,还是要衡量身份排座位,坏人同样分三六九等,一类鄙视另一类,所以时迁只能是一个特别好用的盗贼,一名战略刺探的顶级尖兵,一个夜壶。
李彦对于贼也很厌恶,但对于这种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多少有些同情,开口道:“战国之时,孟尝君田文被扣留在秦国,也是鸡鸣狗盗之辈助他脱身,由此可见有一技之长的,只要用于正道,也能展现光芒……”
时迁精神大振,立刻道:“小的明白,小的早想劫富济贫!”
李彦却不觉得这口号有什么好兴奋的:“那些财富来源堂堂正正的良商,凭什么给所谓的江湖好汉劫掠?那些得了不义之财的奸商,劫来的钱又真的有多少救济给了穷人?你如果真正想要得到尊敬,就往斥候上面发展,别老想着做贼了!”
说罢,他带着小黑转身而去。
这本是说说,连李彦自己都没多么在意,然而时迁瘦弱的身子立于原地,却是喃喃低语,然后眼睛大亮,一溜烟地追了上去:“从来没有人愿意与我说这些……恩公!恩公等等我啊!”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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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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