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山下。
北面。
这里是一处山林。
山林里都是一些常年不枯的针叶类松柏。
这些松柏不是天然生长在这里的。
而是玄机山的前辈们,耗费了无数年华,慢慢的在这里种植起来的,形成了现在的光景。
当初种这些松柏的时候,主要是为了布置玄机山的护山阵法。
让这山和普通的山不一样。
也确实。
这山林里面有着阵法。
这阵法和所有的松柏都已经融合为了一体。
这些松柏,有些是真正的松柏,有些是人造的松柏,人造的松柏里面,那些针叶,都是淬了毒的暗器。
一旦有人踏入这阵法之中,不小心触动了机关,首先便是会被这些松柏形成的迷宫阵法所困,然后,就是会随时随地被人造的那些松柏暗器所伤。
几乎就是求生无门。
不过,这个时候,松柏林子里,却是有着不少的人。
足足有十几辆马车。
整齐的排列成了好几队,就这么安静的停在林子里面。
每一辆马车都是经过了特殊加固的。
以保证车厢里能够承受足够的重量,而不会在长途奔波之中散架或者短轴。
而这些战马也是经过了特殊的训练的。
它们的蹄子上都是被包裹了一层厚厚的棉布,嘴上也都带上了马嚼。
这样它们奔跑起来不会有太多的声音,也不会发出嘶吼。
而在这些战马的背上,便是几乎整齐划一的,灰色衣衫,雄伟魁梧的汉子,每个人面色阴沉,冷冽,目露凶光。
而腰间也都是挎着兵器。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
这些人。
便是接应第三祭祀的那些草原骑兵。
他们假扮行商,费了好大的力气,秘密的来到了这关陇。
已经在玄机山下潜伏了足足有半月的时间。
就是在等。
等待着鉴宝大会的开始,然后趁着这些事情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之后,他们再偷偷将这些披甲运走,而按照计划,他们将披甲运送到关陇边境的时候,东厂就会和这里的江湖人产生冲突,到时候,关陇会更加混乱。
那些边境上的人们,也会都被这里的事情吸引,不会到他们。
再加上边军里的一些奸细。
他们便可以从容的将这些披甲运走。
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风吹过山林。
松柏们剧烈的摇曳着,发出哗啦啦啦的声音。
空气之中的寒意,有些明显。
天空上的乌云,也似乎是在慢慢的聚集。
它们聚集的方向,恰好就是这一片山林,光线逐渐的黯淡下来,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都小心些。”
“这一阵子外面不是很太平,小心为上。”
“东厂那些家伙,一直在找咱们的麻烦,出去以后,也要低调,千万别出事。”
这十几辆马车的最前面,是两匹白马。
白马上分别坐着一名将领。
这两名将领都是身材魁梧,面相凶狠,而那一双眸子里则是闪烁着阴森和凶残。
他们是负责这次运送的骑兵将领。
他们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
但是,在草原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军功之将。
左侧这人,叫做呼伦图,右侧这人叫做呼伦虎。
两个人都是千骑长。
也就是能够率领一千个骑兵进行作战的勇士。
别小看这个千骑长,能够带领千骑兵作战的人,无论是指挥调度能力,还是自身的实力,都是不可小觑的。
而且,他们在这几年和关陇边军的冲突之中,也是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人物。
基本上两次从蟒行骑的手中,使得手下的精锐没有全军覆没。
这已经是奇迹了。
而这次,第三祭祀之所以能够带着两名千骑长过来,也是因为对这两千套披甲极为的重视。
如果只是派一名千骑长过来,第三祭祀心里没有把握。
所以,直接从王庭金帐调遣了两名千骑长过来。
就是为了确保这次运送万无一失。
“呼伦图,不用太紧张。”
刚刚给那些骑兵们训话的,是呼伦图,而现在说话的便是呼伦虎,他脸上带着一种骄纵,以及冷冽,拍了拍胸口,沉声道,
“东厂的人虽然厉害,但咱们的布置也不差。”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的人都没有发现咱们,就说明他们发现不了咱们了!”
“咱们只要按计划行事,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呼伦图听到呼伦虎这有些放松和狂妄的话,眉头忍不住的皱了起来,然后低声提醒道,
“呼伦虎,你不要大意,你别忘了,在固城和汉中城,咱们的第十,第十三,第十六祭祀,刚刚被东厂的人杀死!”
“咱们在固城和汉中城的那些袍泽,也是都死在了东厂的刀锋之下!”
“他们还是很有威胁的。”
“我们万万不能大意。”
“这次运送的披甲一旦出了问题,被东厂抓到蛛丝马迹,咱们这十几年的安排,都得付诸东流,所以,一定要万分小心!”
在职位上,在能力上,甚至在年纪上,呼伦图都是比呼伦虎要更大一些。
这么多年,在战场之上,呼伦图和呼伦虎做为两个并肩作战的将领,呼伦图也是曾经多次帮助呼伦虎,甚至救过他的性命。
所以,呼伦图如此这般认真的说话的时候,呼伦虎虽然心里依旧有些觉的小题大做,但是表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挠了挠头,道,
“知道啦,呼伦图,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但是,我的心里,还是隐约觉的有些不安。”
呼伦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这乌云密布的苍穹。
他眉头微微的皱着,迟疑了稍许。
然后双手交叉在了胸口,对着西北方向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且带着一些虔诚,说道,
“祈祷长生天保佑。”
“我们能够成功的将这些披甲运送到草原里。”
“我们也能够建立起一支真正的和蟒行骑正面冲突的重甲骑兵!”
说完,呼伦图又是深深的朝着西北面鞠了一躬。
哗啦!
哗啦!
哗啦!
不过,就在呼伦图这祈祷的声音刚落下没多久,丛林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有些异常的哗啦啦的声音,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剧烈的风从远处吹了过来。
呼伦图和呼伦虎都是究竟战场的人。
他们的脸色顿时都是一变。
空气里的风,他们能够感受出强弱,这种程度的风,根本不可能产生那么明显的声音。
而之所以出现这种声音,是很多人正在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踩踏落叶的声音。
“警戒!”
呼伦图和呼伦虎脸上的神色变的格外凝重,顿时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而他们身后的那些骑兵们,也是纷纷的,迅速的解开了战马上的缰绳,让战马彻底的和马车分离开,以方便冲击作战。
这是他们骑兵的关键。
哗啦啦!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些骑兵们便是已经迅速的汇聚在了一起。
足足有七八十人。
全部都紧握着弯刀,形成了一个真正的小型骑兵冲阵。
“呼伦图,呼伦虎,王庭金帐千骑长!”
“哈哈!”
“东厂千户陈慷!”
“前来拜访!”
这骑兵冲阵形成的时候,丛林里传来的那些哗啦啦的声音,也是已经近在眼前。
这丛林的四面八方,出现的都是东厂的人。
他们穿着黑色皂服。
手中握着特质的东厂弯刀。
一个个眼睛里都是闪烁着凶残的光。
面庞上,也是杀意狰狞。
而那冷笑之声传来的方向,便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他一身红黑掺杂的皂服,背上一柄梨花枪。
正策马而来。
白马梨花。
人如龙虎!
希律律!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陈慷已经是冲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他用力的一勒战马的缰绳,然后这战马前蹄用力的抬了起来。
然后,重重地落地。
尘土落叶飞扬。
紧接着。
梨花枪如闪电,从陈慷的后背上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中。
直接指向了前方。
枪尖上,闪烁着阴森的寒芒。
他冷笑道,
“阁下来我大魏疆土,怎么不打声招呼?”
“好让我们尽地主之谊啊!”
天地之间的气氛格外的压抑。
甚至是有些死寂。
好像是有着一座山,正透过那滚滚的乌云,从这苍穹之上慢慢的压迫了下来。
呼伦图和呼伦虎目光紧紧的皱着。
脸上的神色,变的格外的凝重,而甚至还有一丝不可置信的绝望。
东厂的人来了。
他们最讨厌的东厂的人,来了。
而且还是来了这么多的人?
但是为什么?
看这情形,东厂的人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存在,也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不然,对方不可能来的这么及时。
也这么精准。
所有一切,都恰好是开始运行的时候。
东厂带着人来到了这里。
这是不仅要灭了他们,还要人赃并获啊。
甚至,对方刚出现。
就已经准确的叫出了他们两个千骑长的姓名!?
这怎么可能?
但是,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些计划?
而且还知道的如此详细?
第十祭祀,已经是死了啊。
别的人,也不可能知道这么详细的计划的?!
呼伦图和呼伦虎,彼此对视了一眼,面庞上的神色都是变的有些格外的难看。
还有一种彼此都能够感受到的恐惧。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们可以想象的到。
东厂,既然能够得到这些消息,那么,他们这次计划,肯定是彻底的结束了。
彻底的将会被东厂给瓦解。
他们几十年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而更主要的是,东厂,肯定有奸细,已经渗透到了长生帐的内部。
否则,东厂不可能知道这些消息!
这两件事。
无论是哪一件,对长生帐来说,都是一种无法想象的沉重打击。
他们看到彼此眼中的悲凉。
“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慷手中的梨花枪微微震荡,寒光闪耀,他脸上带着笑容,盯着呼伦图和呼伦虎这两位千骑长,声音里充满了阴森,还有嘲讽。
他进入金吾卫之前,也曾经是在关陇的战场上待过的。
虽然没有真正的和草原人进行过大规模的战争。
但是,却有过小范围的厮杀。
他对草原蛮夷,也是有着从骨子里就与生俱来的仇恨。
所以。
此时此刻。
看着对方这般的惶恐,这般的悲凉,心头的畅快淋漓,也是掩饰不住!
哗啦啦!
哗啦啦!
陈慷说话的时候,那些分布在四面八方的东厂番役们,也都是正慢慢的朝着这些草原骑兵继续迅速逼近过来!
最前方的这些番役,在逼近的时候,抽出的是弯刀,而在他们后方的一些番役,则是抽出了臂弩,更后方的一个小队伍,便是正在迅速的调整火铳。
自从在汉中城的时候,陆行舟将这一队伍的调整整顿之权,都交给了陈慷。
陈慷就开始了筹备。
这半个月的时间。
他将这些个东厂番役,已经是彻底的按照他最初的设想调整了起来。
弯刀,臂弩,还有火铳。
都被他掺杂了进来。
不再是之前的那种只有弯刀和臂弩。
这种冷兵器能够带来的杀伤力毕竟有限,加入了火铳以后,这些人的杀伤力以及威慑力,更是无法形容,陈慷估计,基本上能够提升一倍以上。
当然前提是彼此能够配和好。
弯刀以及臂弩,能够将火铳手保护好。
哗啦啦!
东厂番役的慢慢逼近。
呼伦图和呼伦虎的脸庞上,那种悲凉,也是正慢慢的变成一种死志。
既然已经是落得这个下场了。
那就没有什么可多说的。
最后一刻。
用他们手中的刀锋,来诠释一切!
“草原王庭,从无懦夫!”
“以我等鲜血,祭奠长生天!”
呼伦图和呼伦虎没有回答陈慷的话,而是彼此看了一眼,然后用草原上的话,喊了出来。
他们身后的那些骑兵们,也都是慢慢的将手中的刀举了起来。
然后对准了苍穹。
“以我等鲜血,祭奠长生天!”
“以我等鲜血,祭奠长生天!”
“以我等鲜血,祭奠长生天!”
他们齐声呐喊。
那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却也是带着一种疯狂,以及决然。
是那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这些草原骑兵,也都是久经沙场,见惯了生死的人物。
他们虽然对目前的情况有些不敢置信。
但却并不会怕死。
也不会退缩。
更不会慌乱。
他们的使命就是冲阵,然后死去。
虽然不能够真正的死在战场上,有些遗憾,但是,能够死在这里,能够和东厂的人一并厮杀,能够在临死之前,带走一些东厂的人做垫背的。
也是值得的。
也是对得起他们的使命。
希律律!
嘶吼声过后,这骑兵们慢慢的勒紧了缰绳。
然后,那跨下的战马,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以及那种悲凉,纷纷的地下了脑袋,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阵的嘶吼。
剑拔弩张。
“呵。”
陈慷看着这般毅然决然,冷冽凶悍的数十名骑兵,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浓郁。
更多的,其实还是几分兴奋。
这些人表现的越是沉着,冷静,越是凶狠,越是疯狂。
这就说明。
这些骑兵,还有这两名千骑长将领,在草原王庭金帐里面的地位越高。
越是久经沙场的真正悍将,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
才会越沉稳。
越不慌乱。
那么,这呼伦图和呼伦虎,还有这数十名骑兵,应该算是王庭金帐里面精锐之中的精锐了。
虽然数量不多。
但是,杀之,也是一种十分痛快淋漓的事情。
“那就,请指教!”
陈慷也不想再多说废话,他淡淡的笑了笑,嘴角儿咧开。
露出了一口有些阴森的白牙。
然后,跨下那匹战马直接窜了出去。
梨花如闪电。
白马如龙。
人似虎!
他一马当先,冲向了那呼伦图和呼伦虎。
他要以一敌二。
杀这两名千骑长!
“冲阵!”
“冲阵!”
“冲阵!”
眼看着陈慷呼啸而来,呼伦图和呼伦虎这脸盘上也是迸射出了疯狂和峥嵘,他们大喝一声,用力的一拽战马缰绳,一踹马肚子。
也是策马而来。
他们身后的那些骑兵们,也是目光如炬。
纷纷勒紧了缰绳。
战马长嘶。
呼啸而动。
“火铳手!”
“弓箭手!”
“起!”
双方都开始冲锋的时候,那些东厂的番役们,自然也没有闲着。
一名中年将领,左右手分别举起了令旗。
然后用力的挥舞而下。
砰!砰!砰!
一道道早已经准备好的火铳,爆发出炸响。
刺眼的火光带着杀意,迸射而出。
掠向那些骑兵。
咻!咻!咻!
一道道漆黑的弩箭,也是划破了空气,带着无法形容的嗡鸣之声,朝着那些骑兵射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