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巷许望家的旧宅前,来了一架马车。
大雪未停,路上行人稀少。马车在白雪之上碾压而过,留下一串沉重的车辙印迹。
拉车的竟然是一匹高头大马,这在南方并不常见。
北方马匹多是高大剽悍,而南方马匹与之相比则是略显瘦小,北方人称之为矮马。矮马用来拖运货物尚可,至于作战,显然是要差了北马不少。
所以北人乘马,南人驾舟,也和这些有着不小的关联。
江南之人拉车之马多是矮马,而马车上之人竟然用的是北马,可见车上之人非富即贵。
马车停下,自车上走下一个富态老者,一身锦衣华服,眉目之间虽然看似和善,但依旧隐约可见一股杀伐之气。
老人下了车,双手扶住腰间玉带,自然有人走到他身后为老人撑起一把小伞。
老人看着眼前的旧宅,感慨道:“许多年未来了,这里还是依旧和当年一样。”
他转头望向身边的管家,管家会意,小跑着上前几步去敲门。
此时,朝清秋等人正在院子里的屋檐下赏雪,听到门口的敲门声几人也没在意,只当是来寻许望的。
许望自书房中起身前去开门,只是当他见到门口之人时,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此人会到这来。
片刻之后之后他才缓过神来,“李叔叔。”
老人也没进门,只是上下打量了许望两眼,“小望而今也是一表人才了,你父亲泉下有知,想来定然也会十分欣慰才是。”
许望呐呐不能言,此刻他心中七上八下,莫非是自己和锦儿之事被李叔叔知道了不成?
老人又看了看眼前的旧宅,“小望,而今过的如何?”
许望犹豫后道:“尚可。”
老人一笑,“小望,你而今年岁已然不小了,我听说你也曾应试过几次,只是屡考不中?”
许望面色通红,想到此人是李锦儿的父亲,他心中难免又忐忑了几分。
老人好像没看到许望的脸色,“既然在南楚无果,不如我给你些盘缠路费,你去东都试试如何?”
看似询问,只是老人的言语之间,已然替许望下好了决断。
“老先生莫非是生而富贵之人?”
原来朝清秋等人不知何时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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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了门前一侧,此刻他们已经清楚了老人的身份,自然是要为许望言语几句。
老人转过头来看了朝清秋等人几眼,“自然不是。老夫也是起身于微末,当年与小望他爹都曾是市井里的落魄人。”
朝清秋笑道:“那老先生如何知晓今日之陋巷书生,不会是他日的天下英杰?”
释空咧嘴一笑,然后立刻低下头来低宣佛号。大髯汉子饮了口酒水,在心中默默赞叹了一句朝兄弟果然好口才。
老人也不在意,只是双手微微握紧腰间玉带,“我自然不知道,可那又如何?”
“当年我与小望他爹是生死兄弟,他爹过世之后的那些年里我也暗中给了小望不少银子,直到他长大成人。”
朝清秋等人望向许望,许望点了点头。在他爹去世之时他年岁还小,那时确实不时会收到不少银子。
“后来等到小望长大成人之后,我便刻意与他断了联系,这本就是我当年与他爹约定好的。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朝清秋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老人的这个说法,“只是想来老先生此来应该不是为了此事。”
老人盯着许望,“自然,此来是为小女锦儿和小望之事。”
许望面色一下子白了下来。
朝清秋道:“我听小望说过,他和锦儿姑娘是有婚约的。”
“当年我确实和小望他爹订过娃娃亲,只是现在我想要反悔了。”
许望艰难开口道:“李叔叔,我和锦儿是真心喜欢的。”
他本以为老人会反驳,没想到老人却是点了点头。
“我自然知道,莫非你以为你们每次见面我不知道不成,其实每次我都在不远处。”
许望面色通红,朝清秋等人强忍着笑意。
“可是真心喜欢又如何?我从白身起家,见过了这世上太多真心。乍见之欢,久处生厌。多少互付真心之人在柴米油盐之中消磨了真情,数的清吗?数不清的。”
“我李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锦儿自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若是我将锦儿嫁给你,你便让她住在这陋巷之中,要她为你洗手做羹汤不成?”
许望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言语。
“便是锦儿答应,可她爹不答应。”
老人又转头望向朝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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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方才这位公子讲的确实有道理,今日陋巷之许望,谁知他日不会飞黄腾达?可是老夫赌不起,也不愿拿女儿的幸福来赌。父母为子女计,则为之计深远。”
朝清秋等人也是无言以对,老人说的就错了吗?天下父母,哪个不是为子女操碎了心。
忽然马车上又走下来一人,峨眉淡扫,身披雪白狐裘。与天上白雪,两两相映。
正是当日他们曾经见过的李锦儿。
李锦儿来到老人身前,朝众人行了一礼,“爹,我和小望的事不用你管。”
老人望着自己的女儿面色温柔,只是言语之间却是冷冽如刀锋,“小望,你看锦儿身上这件狐裘便要几百两,难道你忍心日后她要换下这身锦衣穿上粗布麻衣不成?”
李锦儿面色通红,据理力争,“爹,当年娘也是在你贫寒之时嫁给你的。”
老人自嘲一笑,“自然,你娘当年嫁给我时,我也是如小望这般的穷小子,所以我才知道你娘跟着我受了多少苦,又怎么能让你重蹈覆辙。”
“若是小望有些做生意的天赋,我将这身家给了他便是,可惜。”
朝清秋等人点了点头,若是老人将身家交给许望,只怕用不了几年就会败光。
许望上前两步,“李叔叔,我愿去东都应试,他日功成名就定然会回来娶锦儿,能不能给我些时日?”
李锦儿紧紧抓着老人的手。
老人望了望两人,最终叹了口气,“罢了,小望,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说完,他转身直接返回到马车之中。
李锦儿上前几步,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上面绣着一个锦字。
字体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初学乍练。
她深深的望了许望一眼,没有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门口处,许望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朝清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老先生说的也有些道理,何况以你的才学,早晚会出人头地的。”
许望擦了擦眼角泪水,一扫方才的颓唐心境,满脸志气昂扬。
“那是自然,我可是要注定名闻天下的。”
当年他爹为他取这个名字本就对他寄予了厚望。
许望,许以天下之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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