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无星无月。
有间私塾前的木门无风而开。
门口的血衣神兵后退数步,左右遮挡,結兵成阵。
这是血衣神兵之中秘而不传的特殊阵法,据说是当年龙头帮的老大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各地走商的商贾那里换来的。
传闻的真假不知,不过这套阵法确实厉害的很,一旦結阵,几个一品的武夫就能将自身的杀力提高几番,绝非一比一那般简单。
即便是寻常的三品武夫,也多半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这个阵法最大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人数越多,阵法越强。
多年厮杀经验,让他们对生死之间的危险远超常人,门内那个读书人只怕不简单。
下一刻,一个青衫书生提剑而出。
手中唯有一把三尺长剑。
朝清秋看了眼对面的血衣神兵,他们用的阵法似乎有些熟悉。
他抖了抖握剑的右手,手中断念轻轻颤动。
他抬起手臂,长剑斜指,一道剑气激射而出。
血衣神兵中的为首之人喝了一声,十人的罡气聚拢成型,在他们面前形成了一道暗红色的罡气屏障。
朝清秋的剑气砸在屏障之上,就像泥牛入水,被不断分解,消化,最后彻底消散不见。
为首的血衣神兵低喝一声,“斩。”
暗红色罡气屏障变幻汇聚,最后成了一把血红色的硕大镰刀,狠狠挥向站在书院门口的朝清秋。
朝清秋脚步腾挪,竖剑在前,以手中长剑抵住这血色罡气。
剑气与罡气不断厮磨,在空中爆出一阵阵刺耳的轰鸣声。
朝清秋脚步重重踏地,被罡气压的不断后退,最后直到抵在了身后的木门上才停下了脚步。
血衣神兵再喝一声,“再斩。”
罡气再现。
三人成虎,一人之力终究敌不过十人之力,百人之力,多少江湖上所谓的高手,都被他们用这招消磨而死。
朝清秋也是喝了一声,一剑斩破身前罡气。
他长吐了口气,持剑的右手有些微微颤抖。
自从入了三品武夫境,还没人能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在东南的这些日子他不曾持剑,可不曾持剑剑不代表不曾练剑。
手中无剑,可心中有剑。
他抖了抖衣袖,一身青衫飘摇,剑尖朝上竖剑身前。
左手双指并拢,在剑身之上缓缓划过,一道青紫色剑气在剑身之上不断吞吐。
他大笑一声,“道理无用,我有一剑。”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劈砍,青紫色剑气离剑而出,重重的砸在血衣神兵那血红色罡气的屏障上。
下一刻,整个屏障轰然而碎。
一身青衫已是飘然而至,手中断念已经自右手换到了左手。
剑锋之上泛着寒光,自那些还不曾反应过来的血衣神兵脖上一一刺过。
一息十剑。
院子里,十个血衣神兵轰然倒地。
朝清秋剑尖倾斜,任由断念上的血珠不断低落在地。
不曾练剑,却是出剑更快了些。
………
第二日天明,王峰一边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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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伸着懒腰。
他揉了揉眼,发现姓朝的竟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正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朝大哥起这么早。”
朝清秋没有抬头,“不是我起的早,是你起的太晚,想要练成绝世高手,还是要多下些功夫。”
王峰大大咧咧,“我这样的绝世天才,随随便便就能练出个天下第一。”
林任自他身后而出,“你是个什么货色,咱们都是心知肚明,就别吹嘘了。”
王峰怒道:“小任,你可是我的生死兄弟,咋的向着外人。”
林任不受他的威胁,“我只向着道理。”
王峰闷声道:“算你们狠。”
朝清秋站起身来,甩了甩衣袖,袖口上还是沾了些血迹。
他笑道:“好了,准备准备,该上课了。”
也不知那龙头帮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
林任和王峰并不知道,在有间私塾的后院里,此时已经埋下了十具尸体。
………
龙头帮总舵里,邓力面色阴沉,一把掀翻了身前的棋盘。
他昨夜派出了十个血衣神兵,本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彻夜未归。
血衣神兵自来纪律严明,只会严格的执行命令,如今毫无消息,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十个血衣神兵,多半是没了。
高勇站在他身前不敢言语,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家老大如此愤怒。
邓力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个姓朝的书生这般厉害,十个血衣神兵竟然都拿他不下。”
也难怪邓力愤怒,血衣神兵的人选挑选本来就极为困难,一方面要身强体壮,有些武艺底子,另一方面要对龙头帮绝对的忠诚。
再者血衣神兵最强之处就在那以少打多,以弱胜强的阵法,而这套阵法磨练起来也需要不少的时日,所以那些人大多都是自小时就被纳入到血衣神兵之中。满打满算,现在龙头帮里的血衣神兵也不过只有千人之数。
这次他出来带了百人,不得不说是龙头帮主对他给予了厚望。
高勇小心问道:“大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要不会去山寨里去搬些救兵?”
邓力摇了摇头,“这次下山老大给了我百人的血衣神兵,而今突然之间就折损了十人,要是咱们在这里一点建树都没有,回了山寨还能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你大哥我能熬到这一步也不容易。”
高勇挠了挠头,“那大哥的意思是?”
邓力看着洒落在地上的棋子,森然一笑,“老高,你也混了不少年的江湖了,你该知道江湖人最怕什么。”
高勇一头雾水。
邓力本就没指望他能回答,“侠以武犯禁,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官字两张口,既然他喜欢讲道理,那就让他去和那些读书人去讲道理。我倒要看看,讲理的读书人碰上不讲理的读书人,到底谁更有道理。”
“备车,送我去县里的官衙,许久不见,我那个县令哥哥该想我了。”
………
永平镇,孙府。
孙老爷子坐在后院的池塘边,身前放着一支鱼竿,池塘里鱼倒是不少,只是来回游动,不曾咬饵。
老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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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着急,不时弯下腰来在钩子上换个鱼饵。
鱼不咬饵,只是鱼饵的重量还不够罢了,只要合了这些鱼的心意,还怕它们不咬饵?
就像人心之中的贪念,总是从无到有越长越大,在老人看来,这个世上从无道德完人,未曾犯错,只是饵不够大罢了。
有人贪图二三两碎银,就可以把良心丢给狗吃。
有些人为了活命,可以舍家舍业,抛妻弃子。
有些人万金之前,面不改色,可能只是因为他所求的并非是富贵,而是那百年之后的青史留名。
人心各有所求,无求之人,已非人哉。
近百年的岁月,孙老爷子已经见过太多人,对人对事自然有自己的见解。
世上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好人与坏人?
人心多变,一念之差,善恶之间。
一个仆人走了进来,“老爷,邓力起身去县衙了,咱们要不要通知私塾那边一声。”
孙老爷子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必急,好不容易用朝先生这条鲶鱼搅乱了这一池春水,还要等他再翻腾翻腾,看看还有什么小鱼小虾会跳出水面。”
仆人脸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言语。
孙老爷子笑道:“是不是觉的老爷我不厚道?不出手也就算了,竟然都不通知他们一声?”
仆人闷闷的点了点头。
老人一笑置之。
“不是老爷我心狠,这件事我筹谋了这么多日子,眼看鱼咬饵了,自然不能出半点差错。再者,老爷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这个朝先生绝对不是什么一般人物,既然敢出手,那他多半有办法。哪怕没办法,最多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不会死的。”
“没办法,你家老爷我啊,也就是一个活的久了些,而今又没有多少岁月可活的老东西,做人做事都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日暮途远,时不待我。”
…………
有间私塾里,朝清秋正站在院子里,给那些坐在对面的少年少女们讲着江湖故事。
刘满问道:“先生,你上次讲的那个黑脸神判的故事还有没,再讲几个呗?”
不久前朝清秋给他们讲了一个不那么江湖的江湖故事,是一个黑脸官员铁面无私,断案如神的故事。
朝清秋笑了笑,“故事自然是有的,还有不少,毕竟这样一个人物,在哪里都是不多见的。”
刘满又问道:“这样的人在朝堂里不多吗?”
朝清秋摇了摇头,“其实仔细算起来,普通之人也好,官宦也好,世上还是那些普普通通的人多些。”
“不论做不做好事,能够压住不去做坏事,就已经是个不错的好人了。”
“朝先生你对好人的要求咋这么低?”
朝清秋背着手,“所有人都在苛求好人,那好人又何必再苛求好人?”
有间私塾前的门口,几个穿着差服,手拿枷锁的官差突然出现。
朝清秋只是笑了笑。
“不急,等我给这些学生上完这一课。”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