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四局
周国边境,极乱,背靠西凉,偶有土匪,再过百里,便是秦国。这里势力分布混杂,时时发生人命案。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市是朝城。
而她的家离朝城不过十余里,那个被西凉鞑子毁坏的郑庄离这里不过七里。
战乱,就在她身旁。
赵区区抿着嘴,看向苍茫青山,低声说道,“今日听詹岚说,西凉鞑子去了郑庄。”
赵尔尔一愣,面色有些凝重。
前方炊烟袅袅,榆树下立着一位端庄人影。
赵区区自己从马背上熟练的溜了下来,“姑姑。”
这一声喊,惊醒了赵尔尔。
“姑姑,我回来了。”赵尔尔揖了一礼,将马牵回院子。
“嗯。”赵琳温和一笑,蹲下身,看着赵区区,捏着她的小鼻子问道,“饿不饿呀”
“饿”赵区区老实的点了点头。
赵琳爽朗一笑,拉着她进了屋子。“来,今天姑姑给你们准备了两张香喷喷的肉饼。”
屋内,有些酒气。
窗台边上有一位中年人正抱着酒壶,不省人事。
赵区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人是要溺死在酒坛里了。
赵琳去厨房端东西,屋内只剩下父子三人。
“知道父亲清醒着跟我说话是什么时候吗?”赵尔尔摸着她的头,“是四年前,那时候你刚出生,他站在门口,让我给娘去厨房端碗鸡汤。父亲以前是个很儒雅的人,他一生中最爱的,除了书,就是娘,缺一不可。可惜,娘走了,他便也不爱书了,改爱酒。”
赵尔尔神情落寞,看着那位青衫潦倒的男人,眼里多了几分失望,他多希望他能重新振作起来。
赵琳端着盘子走了出来,肉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来,坐下吃”
赵区区安安静静入了坐,拿起筷子将肉饼分成匀称四份。他们三个各自拿走一份,留意一份等着某个酒醒的人。
吃完饭后,赵区区照例给父亲打了壶酒,让他抱在怀里,她一个人去了书房。
书房很大,收藏的书籍也很广泛,其中多是她没见过的兵书。
她走进最里面,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翻到中间做了记号的一页。
她看的入迷,这上面讲了四百四十八种布阵的方法,每三十二变阵可称一局,简称十四局。十四局中,每一种阵法皆可联立相接,形成新的一局。可谓妙极。
上辈子也是这样,坐在父亲的书房,看着各种各样的书籍,诗歌散文战术要略天文地理,她都读过,最爱的还是那些玄学。
“是这样吗,坎位移半步,生门转死门,而后离位生水,后退七步,巳位,杀。”她捧着书,嘴里默默自语,另一只手开始在空中演算着。
日光渐渐倾斜,夜晚降临。
眼前的文字看的越来越模糊,赵区区终于从这些阵法中回过神。
“区区,要蜡烛吗?”赵尔尔在外面喊道。
“不用。”她揉了揉眼睛,脑子里各类阵法纵横交替,一时之间,有些晕沉。演算阵法最耗费的就是精力了。
也罢,还是早些休息。
她放下书,顺手将书页做了一个记号,掩上门,走了出去。
谁知道外面竟然有个比她还入迷的人,赵尔尔捧着《周国公策论》坐在石台那儿读得摇头晃脑。
赵区区无奈,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轻轻坐在另一张石凳上,托着腮看着那本周国宫策论,撇了撇嘴。
不是她看不起这种书,那上面的内容实在是假大空,无用至极,偏偏大周国童子试考得就是这本策论。
赵琳坐在一旁借着微弱的烛光缝着衣服,目光时而扫向他们俩,欣慰无比。
“还从未见过哪家孩子像你们俩这么爱读书的。”她停下针脚,笑着说道。
“哥哥读的书都没什么用。”赵区区忽然说道。
读书声停了下来,赵尔尔诧异的看着坐在旁边的妹妹,想从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寻找一丝天真,未果。
她这句话是认真的,她真的觉得他读的书都没用。
不知怎么,他有些生气。
但是这么些年,他一直都是位好哥哥,从未与赵区区置过气,也不知道怎么让她知道他生气了。
所以,他瞪着赵区区,眼里写满了认真,一字一顿说道,“有用。”
“没用。”赵区区坚定的摇了摇头。
“有用!”
“没用。”她第三次说这两个字,如愿以偿的惹火了这位温和的小哥哥。
九岁的赵尔尔终于生气了,恼怒了,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合起周国公策论,转身进屋。
背影洒脱,混混然写着七个大字,不予你一般见识!
赵琳愣了,头一次看着这两个吵架,竟不知道说什么。
许久,她才低声笑了。
“真有趣。”
翌日,天明。
晨光正好,隔壁王大娘推着豆腐摊子出门,推着车,走了十几步路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她一拍脑袋,想起后面少了两个人。
她急匆匆的放下豆腐车往回跑,至一家院门前,大喊:“赵家婶子,你家两个娃娃怎么没出门啊。”
“王大娘,今天哥哥不用去学堂。”
院子里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四岁的赵区区爬上梯子,坐在墙上,看着有些失望的王大娘,笑嘻嘻说道,“大娘,你是不是有些不习惯啊。”
“哎哟哟,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爬什么墙,快下去快下去,今天我一个人赶摊”她回到豆腐摊前,若有所失的推着车往前走。
平日里,后面总会跟着两个小孩子,三个人说这话,这么长的路,才好走许多。
真的像那小人精说的一样,有些不习惯啊。
“你快下来。”后面响起一声低喝。
赵区区转过头,看着下方板着脸的傲娇哥哥,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还在生气吗?”
赵尔尔别过脸,不理她。
“好哥哥,不要生气了,我收回那句话,你读的书挺有用的。”起码考上童生可以当个文化人,也算是功名加身了。
听了这话,赵尔尔才勉强点了点头,回过身,扶着她下了梯子,缓缓说道,“是极,国公策论由来已久,不可妄自评论,况且五日之后就是春试,哥哥一定会考中的,然后就带你去一趟京城,如何?”
“京城?”她惊诧问道,“为何忽然想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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