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我和警察的对话,爷爷奶奶才知道昨天晚上竟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老两口在旁边相对而坐,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比我这个当事人受到的刺激还大。
后来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应该算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
一群警察跑到文家,就我所说的情况进行了一番求证,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反正警察们一走,文家的人就急匆匆地朝我家涌来。
“娃儿,听说那个养尸人死了?”文雍一副急火火的样子,进门之后就问我。
“死了。”当时我正在院里吃早饭,一边朝嘴里塞着馒头一边说道,“被雷劈死了。”
老头的脸上似乎现出一种色彩来,但是又不太放心:“那他说没说他有同伙?”
我使劲儿摇摇头,拿起旁边的罐头瓶子喝了一大口水,心说这老头非得在我吃馒头的时候问这问那,刚才差点儿没把我给噎死。
文雍走了,过了没多大一会儿,文家的一众人将我们家的小院儿给堵了个严严实实,手里拎着鸡蛋、鱼、肉之类的东西,进门就向我爷爷奶奶道谢。
文家的老太太小媳妇们看见我,更像看见了宝贝,捏捏手摸摸头,一个个笑得和花一样。
我可不傻,知道他们是因为养尸人被消灭,关乎他们文家生死的事情解决了,所以才会对我这个起了重要作用的小孩子这么好。
一番天花乱坠的夸奖之后,这群女人又开始套我的话。
“听警察说,平时经常和你一起出现的那个女人是个狐仙啊。啧啧,难怪长得那么俊。”
“娃,告诉大姨,平时你都是去哪儿找那个狐仙的?大姨这儿有点难事儿,还想和她问问呢。”
不过这次倒是没人再奇葩地给自己的儿子找对象了。文家的几个老头很有想象力,竟然说要给上弧月修建一座庙,就放在即将重建的祖宗祠堂旁边,让后世子孙们供养。
他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一点儿都不关心,眼下我可是有一件天大的事儿要办:还有两天就开学了,作业还他娘的没写完呢!
把这情况和我爷爷悄悄一说,老爷子立刻展现出了老军人的风采,当机立断,说前线有我们,你可以去后方开展工作。于是我赶紧抱着自己的书包,跑到后面厢屋里去了。
厢屋本来是冬天放大白菜的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好处则是冬暖夏凉,尽管外面挺大的太阳,在这儿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热。
我把墙壁上的灯打开,摆好小马扎,然后掏出几本作业写起来。虽然那年头的作业相比现在孩子们的算是比较少的,但当时的我可没这么觉得,总是感到作业比山还要多。
也不知道坐在那里闷头写了多长时间,旁边的电灯突然闪了一下。当时我并没太在意,因为那会儿的农村,电压不稳是常有的事儿。
脑子被几道数学题搞得脑袋晕乎乎的,我皱着眉头,想尽量让自己的让头脑清醒下来,却听到旁边一个声音道:“小子,来下盘棋咋样?”
“没空,数学作业还没做完呢!”我挺不耐烦,随口回答了一句。
“嗬,徒弟翅膀硬了,连陪师父下盘棋都不肯啦?”
听他这么说,我的头脑突然从那些作业里面清醒过来,抬头一看,立刻惊呼一声:“鬼五师父!”
老鬼还是那副打扮,整个人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鬼里鬼气地藏在暗影里,要是冷不丁看见肯定会被吓一跳。
老鬼飘飘忽忽到了我的面前,摆在墙角的凳子自然而然地挪到他的身后。
其实当时我有挺多问题想问他,但是最先问出来的一句却是“师父,你穿这么严实热不热啊。”
老鬼坐下来,大手一挥:“别废话,去把象棋拿来,我先看看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当时我还有不少作业没做呢,听到老鬼这么说,脑子里面的坏主意又出来了,装作挺不情愿的样子:“师父,你看我这儿还有这么多作业呢,明天要是写不完指定挨骂,你给我想个法子呗。”
本来我以为这老鬼会把我给骂一顿,却没想到他还真把我的作业本拿起来,伸出干枯的手指头翻了两下,对我道:“这个简单,你现在把这些作业都装进书包里,等明天到学堂再打开,所有作业就都已经做好了。”
“这么厉害?!”我不由瞪大了眼睛。
“雕虫小技而已。”老鬼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好了,下棋吧。”
我当时可乐坏了,心说认这个师父也忒值,此时忙不迭地把作业收起来,跑到前屋抱来爷爷的红木象棋。
“师父,上次你咋没去呢?”我问他,“我去文家祠堂没看见你,结果差点儿被僵尸给吃了。”
“我已经知道那事儿了。”老鬼师父道,“当时我在祠堂里面等了你挺长时间,见你迟迟不来就走了,谁知道那僵尸会在之后跑进去。”
我“哦”了一声:“今天你咋有空来这儿?燕南鬼君也给你们放国庆节了?”
“我们可不像你们有假可放。今天来这儿是因为血魔的事情。”老鬼道,“这一场天罚下来,燕南鬼君的辖地内九幽十类但凡有点道行的都被惊动,妖魔鬼怪们最喜欢出乱子,一旦出了大事儿就没人管他们了,所以鬼君派我来这边儿看看。”
听他这么说,我忍不住问道:“可是你们那个鬼君不是什么事儿都不管的么?养尸人在这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燕南鬼君都不去管,这次怎么和平时不一样?”
老鬼发出“呵呵”的笑声:“什么时候要管,什么时候不管,这里面的道道可多了,你现在连象棋都没弄明白,又怎么会明白那些弯弯绕呢——将!”
这老鬼趁着我一不留神,直接一个绝杀把我给将死了。
一边摆着第二盘,我一边问他:“师父,你刚刚说文方广差点儿成为血魔。昨天上弧月也和我提起过血魔,可她没见过,你见过真正的血魔么?”
“见过,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东西啊。”老鬼喃喃说道,“据说冀北地区第一血魔出现的时候,四十九道天雷刚过,天上就开始下血雨,方圆千里内沉寂在地下的妖魔鬼怪全都出来了。那时候这里被称作幽云,因为一个血魔的出生,整个幽云地区死伤了数十万人,断颈穿心,死法千奇百怪。”
我大致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感觉确实够吓人的。
“那最后那个血魔怎么被消灭了?”我对结果挺好奇。显然那个血魔最后是死掉了,否则继续活下去,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可老鬼师父的话却把我吓了一跳:“那血魔并没有被消灭,而是一直活到了现在。”
“啥?”我瞪大眼睛,“那他现在在哪儿?”
“其实这事儿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老鬼师父道,“那血魔仅仅在冀北地区徘徊了三天就再也不见踪影,当时也有许多人以为他是因为某种原因被消灭了,但实际上是十殿阎王和地藏王出面,几乎动用整个地府的力量才勉强抑制住血魔身上的煞气,将他带离了这里。”
“然后呢?”
“然后?”老鬼又是一笑,“然后那血魔在阿鼻地狱里面受到无边业火煎熬,用了上百年的时间才终于消除了一部分能量。冥界和他达成了协定,让他管理冀北地区的妖魔鬼怪,用这样的方式来换取两界的太平。”
一直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才终于开窍了,试探着问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说,燕南鬼君就是那个血魔?”
“没错,所以燕南鬼君才会是所有鬼君之中最厉害的存在之一。”
我几乎惊掉了下巴,心说难怪燕南鬼君仅仅看了我一眼,就让老和尚号称可以抵挡一切邪祟的佛珠裂开了六颗。这还是能量去掉一部分之后的模样,可见最初的血魔有多厉害。
“难怪燕南鬼君知道这里差点儿又出来一个血魔之后,会让你们来这里看看。”我像是恍然大悟般地说道,“要这么说,昨天晚上文方广差一点儿就成为新一任的鬼君了,所以燕南鬼君才会这么着急。”
老鬼师父轻轻摇摇头:“哪儿就这么简单。这么多年以来,整个冀北地区除了鬼君以外,还从来没有出现第二个血魔。那四十九道天雷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鬼君在成为血魔之前,自身的能量就几乎可以和一只九尾妖狐相媲美了,还差点儿没撑过去。”
想想也对。昨天文方广那老头仅仅是四道天雷就承受不住了,想要承受四十九道未免也忒难了点儿。
“行啦,你这小脑瓜也别多想了,先把下棋学好,以后就什么都明白了——将军!”
得,一不留神又被这老鬼给将死了。
我正暗自懊恼,老鬼师父已经站起身来:“今天就下这两盘好了,还有正事儿要去办。徒弟啊,我估计你也没什么事儿,跟我出去见见世面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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