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回来了!”刚进家门,我就大声喊起来。
喊完这句话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因为平时进家门的时候都习惯喊奶奶,这次却突然改了称呼,听上去很是有一种求人办事的急切感。
爷爷正和同村一个老头在院子里下棋,只是应了一声。但那没牙的老头子却转过头来,朝我呵呵地一脸坏笑:“可以啊小娃子,这么小就会追女娃子了,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听到这话的我一脸懵逼,全然没明白这家伙到底说的是什么。但当时也没细想,只是跑到我爷爷旁边喊起来:“爷,村里谁家要房子归你管不?”
爷爷当时正琢磨棋路子,只分出了一半心思在我的话上,稀里糊涂地答着:“归我管,村子的事儿当然归我管。”
“爷,那你给我一块地方,我要盖房子。”我说道。
旁边那老头起哄:“你这小娃儿盖啥房子,该不是盖房子娶媳妇吧?”
我心里一阵不痛快,心说娶媳妇娶媳妇,你们这些大人整天就知道娶媳妇。一生气,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棋盘上。
“哎哎——”
爷爷这盘棋被我这么突然一搅和,不禁瞪着眼看向我:“你小子想做啥?不去写作业在这儿捣什么乱?再捣乱我可动手了啊!”
作势欲打,对面的老头却拦着:“别打,我可得感谢娃子,要不是他我这盘非得让你给杀个精光不可。”
我挺理直气壮:“爷,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上弧月要换个地方住,你给他找个房子呗,反正这事儿归你管。”
“上弧月是谁?”爷爷问。
我这才想起来,红毛狐狸早已经在村里人的记忆里被除名了,于是只得道:“就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啊,她这两天正找地方住呢。”
听到我说到这儿,爷爷的火气才算是降下来了一些。老一辈人对文化人都挺尊敬,听到是村里的老师要找房子,爷爷立刻重视了起来。
“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经常和你在一块儿的那个体育老师吧。这忙肯定得帮,不过虽说归我管,但她毕竟不是咱村里的人,想要住村里的房子要在镇上走个流程。”
“爷,你不是村长么,村子都归你管,咋还要到镇上去?”我挺不理解,以为老爷子是不想帮忙。
爷爷一瞪眼:“这话咋说的,这村儿又不是咱家开的,你以为爷爷这村长做啥都行啊?去,拿纸笔,我给你写给条子,让你老师带着去镇子里走流程,最多也就是半天的事儿。”
可实际上红毛狐狸走完这套流程根本就没用半天,只不过一节课而已。对此我丝毫不觉得惊讶,毕竟红毛狐狸抛个媚眼就能把人的魂给勾没了,办几个证有啥困难的。
这天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和狐狸姐妹正朝家里走,却突然觉得身体不太得劲,于是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
跟在我旁边的小狐狸站在那里纳闷地看着我:“你咋了?”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挺纳闷,“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走在前面的上弧月这会儿也折返回来,拉过我的胳膊,将手指搭在脉门上:“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啊。”
可是我仍然觉得浑身不舒服,具体哪里不舒服又说不出来,只能满心疑惑地回到家里。
这天的夜似乎来得格外早,而且格外深沉。
我把作业写完后,又玩了一会儿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玩具,没一会儿就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了。
看看天色,才晚上八点多。本来还打算溜出去和上弧月说说挑房子的事儿,现在看来是没戏了,将玩具朝旁边一推,直接脱外衣钻进了被窝。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的时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人给推了一下。而且这一推着实力气不小,以至于我感到身体一个失重,竟然好像从炕上掉了下去。
猛地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种极其魔幻的景象。
我发现自己像是身处一个幽暗的深井里面,前后左右都是一片黑暗,但是这黑暗之中却不时会有一道道强光闪过,像是一条条点燃的火药引线。
抬头看去,这唯一有亮光的方向正对着的便是我家的屋顶。然后,这个视角开始慢慢转移,我能看到我家的衣柜、墙壁和窗户。
这样的场景让我忍不住怀疑,所有的东西仍然是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只不过身体受到了另外一个灵魂的操控,而我则变成了一个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的观察者。
“这是咋回事儿?”在意识到这点之后,我的第一感觉不是恐惧,而是认为自己正在做着一个荒诞的梦。
“这不是做梦。”突然有个声音响了起来。然而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听见,这所谓的“声音”只是发生于意识层面而已,准确地说应该是感觉到的。
“嗯?”
我之所以没问对方是谁,因为在那一瞬间我已经察觉到,和我交流的不像是别人,却像是我自己。
“我是你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对方对我毫无遮掩,说出来的话着实把我给吓了一大跳。
我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曾经属于这具躯体,却被我鸠占鹊巢的那个灵魂。
在这之前,尽管有许多迹象表明我曾经是以就类似“夺舍”的方式占据这个躯体的,但是因为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我也就乐得自我安慰,这副躯体用得心安理得。
但是这突然之间,那原本被认为已经消失的灵魂又重新出现在了这副躯体里面,给我的感觉未免有些尴尬——好比在一间房子里面住了好多年,某天突然房主人回来重新宣示主权一样。
那个声音继续说着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哎,平时看你们的动作那么好,咋我就不行呢?”
以我的视角来看,这家伙对身体的操控能力的确不怎么好,像是得了半身不遂似的。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这么多年以来,这家伙根本就没能控制过这副躯体。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我忍不住道。
“没有,我的灵魂大部分已经被你吸收掉了,但是还剩下了那么一点儿,既没办法超度又死不了。”那家伙说着,突然看到了我放在炕上的那些变形金刚,突然像是挺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我可以玩玩你的玩具么?”
我心说这玩具本来就应该是你的,玩就玩呗。这家伙于是开始用不甚灵活的双手咔嚓咔嚓摆弄了起来。
趁着他摆弄玩具的时候,我这小脑瓜又开始琢磨起来了。
按照这家伙的说法,他只不过是我身体里一缕弱小的残魂罢了,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得到了这副躯体的控制权,这也忒没道理。
而且听这意思,他好像并没有把这副躯体抢回去的打算,要不然也不会对我这么客气了。
“你是咋把我给关到这里来的?”我觉得有必要把一切都弄明白。
对方一边摆弄玩具一边回答着:“你现在就在我平时住的地方。不是我把你关起来的,是我的灵魂趁你睡觉的时候把你挤进去的。”
这话解释得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那你又为啥把我给挤到这里啊?”
“上弧月让我这么干的,她说这样才能救你。”这家伙一本正经地说道。
本来我就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听到这儿就更觉得糊涂了,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难道是红毛狐狸让这家伙来取代我控制这具躯体的?可她这么做是为什么啊?
“我快要死了。”那声音又说话了,“上弧月说我剩下最后一点儿灵魂也没啥用,整天被困在这里还不如被打散了。残魂被打散之后,就能和其它的部分结合到一起重新投胎了。”
“嗯?”
我觉得实在莫名其妙。先不管上弧月为什么想打散我身体里这缕多余的残魂,就说魂魄变成碎片之后重新拼合起来转世投胎这件事,虽说不是完全不可能,但也差不多和登天一样困难了。
那家伙自顾自摆弄着手头的玩具,继续道:“你现在还不明白是咋回事吧?昨天晚上,上弧月趁你睡觉的时候唤醒了我,说今天是狼一杰死后第三天,是他人气消失的日子,肯定会回来找你报仇。到时候我假装成你,让他把魂魄打散就没事了。”
这家伙虽然按理来说和我同岁,但是思路却比我有条理得多。听完他的叙述,我总算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简而言之,上弧月早就知道狼一杰今天会变成厉鬼来找我索命,却没告诉我,而是暗地里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让我身体里的那缕残魂替我去死。
虽说这算是保住了我的命,可是对那家伙来说也未免忒不公平了。
“上弧月为啥不直接对付狼一杰,非得让你替我死啊?”我忍不住说道。
“她说如果狼一杰没觉得自己报仇,怨气就永远消不了,最后就只会有两种下场,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变成厉鬼害人,不好。反正我在这儿也没啥意思,哪里都去不了,还不如让他打散转世投胎呢!”
说完这些,这家伙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喃喃自语道:“狼一杰怎么还不来?上弧月我只能控制这个身体半小时,他再不来我就要重新被吸回黑洞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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