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歌 前缘散尽
文公子下了楼,蛇妖却瞬间支撑不住俯在桌上,面上冷汗直流。
蛇妖想不透是哪里出了差错,只是直觉不好。
房门却被人推开,“姑娘,老板嘱咐下人为你送来……”
来人的话卡在喉咙,蛇妖的回眸差点吓破了他的胆。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眼角往后开了一寸,双目莹绿,瞳孔扩张覆盖了整个眼球
,而眼睑已经化成妖精的模样,嘴角往上勾起,牙齿慢慢露出来……而那一切,建立在一具白衣女子的身子之上,让人实在觉得丑陋至极。
下人终于还是叫出了口,声音却卡在喉咙,只被蛇妖点了哑穴奔了出去。
蛇妖自茶水中看见自己的模样,心中大恸,急忙遁了地往城外去。然而腹中的疼痛却不断加剧,预感竟然应验,她怕是要回不去碧落山了……
隐身术已经无法再使用,遁地也没有了力气,蛇妖尽量在安静无人的巷子里奔跑。
她能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再不断接近自己,而那力量,似乎足以毁灭她。
不幸遇到一个出门上街去的人类,蛇妖只得用了气力将他震晕。
跑到胡同底,而早就疼极穿不了墙,她仅靠着几分力气御风攀上了屋梁。
然而上去一看,一眼就气得血脉倒流,几乎绝倒。
那人执着拂尘,不言不语,帽冠上似乎有个八卦像,似仙似幻。
蛇妖想大概这道人早已成仙,自己是逃脱不了了。
“木皇?”
道人点头,拂尘一场,一根细线已然缠上了蛇妖的手臂。
蛇妖本想挥手弹开,但又注意到那细线并无攻击力。
“你是喝了酒又吃了赤练子,后又饮了雪泉水泡的茶,才会妖力控制不住,原形毕露。”
“你为何不伤我?”
“此事说来话长,大可不必知晓。我先带你去城外疗伤,待安稳了再说。”
蛇妖的双腿已经慢慢化成蛇尾了,白衣已无法挂住,落了下来。
身下传来一阵惊呼,蛇妖回首便见院里的人慌成了一片,似乎是人家办喜事,所以人多。
木皇催促蛇妖离开,蛇妖软软趴下,“我现下已经没有丝毫气力了……”
木皇走来作势要拉蛇妖,却不想远处屋顶上传来焦急的呼声,“师傅!”
蛇妖艰难地摆头去看,那人却瞬息近了身,挡在她与木皇之间。
“师傅莫伤她……”
蛇妖已经只剩下脖颈以下和胯部以上还保持着人形了。
皇帝眸光焦急,慌乱,心疼,乱七八糟的神色交织着,想抱蛇妖又不知该如何动作,嘴唇死死咬住……
“你……何苦呢……”蛇妖艰难地张开巨口,张张合合只说出几个字来。
“阿棠你别说话,我定救你。”他的话似乎太过温暖,蓦地击中了蛇妖已经残缺的心。
“阿棠……白珊?”院子里传来男子轻声呓语。
蛇妖听得见,她纵使心血失尽也分辨得出,那声音出自谁口。
原来自己不知觉地,竟然跑回了状元府。
蛇妖僵硬地,固执地回头去看屋下的书生,看他双目圆睁,双手死死抓住两侧的喜服宽袖……
蛇妖几乎发狂,然而心底却也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不用再担心被谁识破了真身,再也不用心思费尽去遮掩。
“呵……”
皇帝握住她无力的手掌,不知是安慰还是发怒,心纠结到一块,只敢投眼去看木皇道人。
蛇妖口中流出粘稠的血液,那对于人类而言太过恶心,墨黑的,沁入皇帝的华衣锦服里。
蛇妖收回目光,凄然望了皇帝一眼,终于昏死过去,瞬间却成了人的模样。
皇帝询问道人,木皇摇头叹息一阵才说,“她执念太深,虽然不懂情爱,却固执得很,非要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人间,到头来……”木皇远远望了那书生一眼,转身往城外去。
皇帝抱起蛇妖随着师傅去,几个影卫起起落落也在暗中往城外行。
状元府中乱极了,许多人被屋顶上的戏幕惊呆,状元却踉踉跄跄跑去了蛇妖曾住过的房,一场喜事不欢而散。
在城外魇阳山的山头木皇道人的道观内。
“师傅,她怎么样了?”见木皇出来,在外已等得发狂的皇帝急忙起身询问。
“她伤了妖元,用最后的妖力维持自己成人的外形……”
“那……”
“也就是说,她的妖力散了干净,暂时无法修炼,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至少需耗费七八年光阴……”
皇帝不知如何反应,精怪的事他未曾认真研习过,曾经师傅传他技艺时也自动舍弃了这些,只教给了皇帝对付鬼魂的方法。而今全然不懂,只得听凭道人吩咐。
虽然担心,但心底竟也有几分欣喜。若蛇妖无法恢复妖力,那么一切便都在自己控制范围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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