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歌 何必珍珠慰寂寥
听秀儿说有人去通知皇帝,蛇妖静静坐在榻上,不说话也没动静,似乎在与自己置气。
皇帝似乎被事绊住了,回华章殿时已是日落时。进殿便见蛇妖一动不动坐着,秀儿便将事情始末说了遍与皇帝听。
皇帝也摸不准蛇妖的脾性,她与寻常女子太不一般,只得去问询她。
“出去转了多久?累了吗?”
蛇妖拿起榻上搁着的狐裘,“这是那个跳霓衣舞的女子给我的,说是你赐她的……”
皇帝以为蛇妖在吃醋,心中雀跃,抬头却见她面无表情,又苦笑。
自己怕是疯了,蛇妖一直都像是没开过情志,自己真是妄想。
“你欢喜么?我也赠你一件……”
“我不要。”蛇妖连忙摆头,随后又问道,“她是你的妻子吗?”
皇帝不敢回答,他似乎能感觉到蛇妖的所思所想,恐怕没开情志的蛇妖并不能知道,皇者都是六宫后妃的。
“她是妾,我的妻子还没嫁与我……”
“妾?和妻不一般么?”
“不一般的,妾可有无数,妻却只能有一个。”
“可她嫁与你,你却日日都在这里,不去陪她么?她不会寂寞么?”
皇帝哑口无言,静静望着蛇妖。
蛇妖见皇帝不言语,心底一寸一寸凉下去。
“她也是你凤冠霞帔娶进门的么?那么你是缘何不爱她了呢?”
“我本就不爱她……”
蛇妖这才认真看皇帝的眼眸,“那又为何要娶她?”
“阿棠,这人世复杂,你不懂,我也不知要如何说与你听,你只要记得,我倾心于你,一生一世为誓约便好。”
“我原以为,人都是情长的……”
其实谢妃送蛇妖狐裘,本就存了心要皇帝想起她来,但她也是清高的女子,有几分姿色和才气,过于恃才傲物了些。
第二日皇帝带了些珍贵的珠宝赏赐给谢妃,然而夜深了竟要回华章殿。宫中妃嫔少,谢妃也算得宠的,以往皇帝来了怎说也会歇息一夜,然而如今竟留也留不住。
谢妃仗着有皇太后撑腰,当着皇帝的面将珍宝还与皇帝,堪堪垂泪只说出“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有几分控诉的味道。
皇帝本就是因着华章殿宫人禀报皇帝说蛇妖身体有恙才焦急回去,寻常懂事的谢妃今日却偏偏犯傻。
“这皇宫始终是我做主,你莫要太傲气。”说着冷冷瞥了谢妃一眼,拂袖而去。
谢妃是太后懿旨皇帝娶的女子,当朝谢丞相之女。当初皇帝年纪不大,受不了太后逼迫,所以勉强接受。
皇帝也怀疑过太后此举何意,但太后能在前朝稳坐六宫首位,毕竟不简单,岂是稚嫩的皇帝所能揣测清楚的。
不过随着皇帝年纪渐长,也听过几个年老的宫人嚼舌根,说道皇帝当年的生母辛贵妃。
皇帝这才安排人手去调查,隐隐知道了一些不好的事。
太后黎妤自小对夜凛极好,几乎有求必应,反而对自己的生子夜聿甚是冷淡。
有人说,太后诞下夜聿的时候,皇帝请人算了一卦,称不是吉相。
皇宫中皆以皇帝的喜好为喜好,夜聿生下来就是不受宠的,连生母也未曾正眼看他。
那时候夜凛虽然性子冷淡,但心底还纯真,私心呵护着夜聿,为他挡了许多灾祸。
后来一次夜聿闯了祸,被皇帝撞见,夜凛也保不了他,皇帝震怒,把夜聿发配去了边疆,说是要好好历练。
此后,夜聿被封了靳王,再未回来京都过。
夜凛登基后,加封靳王为陆侯王。
登基那日,太后便将谢妃安排给了夜凛,太后坚持,新上位的皇帝也争执不下,最后谢霜还是成了谢妃。
皇帝回过神来,已然走到了华章殿外,低声叹了口气,心底有些倦怠。
他并不爱江山,他也不知心放在了哪里,竟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只是这么些年过去,倒是越来越肯定,自己所求不在此处。
遇到蛇妖算意外,那日本在珠宝铺子与文韬他们聊天,说要出去转转,竟遇着了蛇妖。
皇帝无奈地笑了,那日着实是蛇妖顶撞了他,自己却生不起气来,只得看着她发呆。看她眼神里的哀伤慢慢沁出眼眸来,连上天都为成全她的悲伤下起雨来,皇帝心都温柔了许多。
再次遇见也在珠宝铺子,见她推门而进,认真看他许久,才说是记不住他的面容来看看。他心底忍不住愉悦,蛇妖一点也不怕他,反而像是相熟已久的友人。
性子清冷的皇帝,变得温柔,眼中含笑,因为蛇妖的出现和靠近而雀跃。他也知晓自己是栽坑里了,因为看起来蛇妖爱极了她的状元郎。
再遇见时皇帝已然醒转,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对一个心中有他人的女子动情。
而蛇妖说血玉玦赠他,他原本想收下,却又如同而今的谢妃一般,想着,“何必珍珠慰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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