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这个叫周木的古怪行商,开始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狰狞起来,在月光下更是惨白得吓人。
这景象,让徐新义、王船夫、赵帮工他们仨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到后脑勺,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又一片的。
还是船夫经常跑船,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胆子也大。
他强忍着恐惧,吼了一声。
“莫闹咯!没得哪个人想晓得你为啥子没去求救,你不用回答我们了。你安静一点。”
船夫这么一说,那周木居然还真的闭嘴了,没有再用冰冷诡异的声音狂叫。也停止了捶打自己的胸膛。
只不过徐新义明显地看到,周木用拳头捶打他自己胸口的地方,凹陷下去之后就没有再重新恢复。
他已经猜到了那个可怕的答案——因为人死之后尸体的皮肤肌肉已经失去了弹性,又在水里面泡过了。
所以在死人的皮肤上轻轻一按,就会出现一个小凹陷,没办法再弹回来了。
更何况是这种大力捶打?
周木胸膛的肌肉都凹了下去,看起来非常怪异。
到了这个时候,徐新义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叫周木的所谓行商其实是一具尸体了啊!
他心里万分的后悔。
他后悔自己没有听从老船夫的意见,被这该死的善心耽误,坚持要把一个可疑的人带上船来……
结果引尸上船,害人害己啊。
却说那周木,不再发疯之后,好像又变回了文质彬彬的和善模样。
还朝徐新义他们拱手,说到:“抱歉抱歉,刚才是在下有些失态了。”
徐新义用最大的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十倍的笑容,也拱手回礼。
“无妨无妨,周兄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之后,他也不知道再说点啥,船上的气氛就再次沉默压抑了起来。
刚开始,徐新义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做生意的商人时,还挺热络的。想和对方谈一谈目前的天下局势。
结果当知道对方是一具尸体——或者说是尸祟时,他就怂了。
哪里还有胆子说更多的话?
于是,一船的人都沉默着。
船夫和帮工小赵,也都瑟瑟发抖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哪怕知道这周木是尸祟,它不主动先攻击人。他们也绝对没有勇气和胆量先动手的!
如果是歹人劫匪,可能反而还有勇气直接就干。
但这一具行走的尸体……太可怕了!
周木倒也还觉得奇怪,怎么这三个人突然就不说话了呢?
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是客人,主人的态度变得不热情了,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在船头找个地方坐下,看着江水不说话。
对船上的三个活人来说,这一夜是极其的难熬。
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像是一百年一样。
好不容易,船终于快要到了荡口镇。
而这时候也到了寅时,两岸边远处的村子里,公鸡都开始打鸣!
咯咯喔!
咯咯喔!
公鸡那高亢嘹亮的打鸣声,在流淌的川江两岸小平原不断的来回回荡着。
就像是刺破夜色浓雾的利剑,也像是在切割划分阴阳,提醒或者说驱赶着那些不属于白昼的夜晚阴物,赶紧准备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公鸡打鸣,精神紧绷到极点的徐新义等人顿时感觉稍微松了一口气。
心里的那块石头虽然没落地,但是也稍微轻了一些。
也就在公鸡打鸣声响起的刹那,本来安静坐在船头的周木突然站了起来,把徐新义他们又吓了一大跳。
周木捂着心脏,脸上的表情再次痛苦起来。
他说到:“怎么回事?我为什么突然觉得心脏很痛……徐老板,能不能想办法想靠岸停船,去给我找个医生啊?”
徐新义一听,和那船夫悄悄对视了一眼,大概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
他赶紧说到:“周老板,抱歉啊,这一段水流急。不好靠岸,要么你忍一忍,马上要到荡口镇码头了。”
“好,好的……”
周木捂着心脏,跌坐在船板上。
徐新义看到,他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尸斑!比之前上船的时候,好像更多了。
他打了个寒战,不敢再细想。
在运粮船到达荡口古镇码头的时候,恰好是第二次雄鸡打鸣。
这一下,徐新义都错觉江边四周的黑暗和雾气都瞬间明显减弱了。夜晚带给活人的恐惧感,也在减弱……www.
而那周木这时候突然惨叫一声,像是一根木头一样“咚”的一声倒在了船板上。
没动静了。
那王船夫大起胆子用竹竿远远地戳了戳,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反应。
徐新义小心翼翼地说到:“是不是因为雄鸡打鸣,天马上就要亮了,所以妖魔鬼怪消退,不敢再停留在人间了。他就重新变成一具尸体了?”
船夫和帮工也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用力点头。
船进了码头,就能看到有一些早起的码头工人已经开始干活了。徐新义让船夫守着,他和帮工赶紧下船,去报了警。
那时候是民国初年,很多东西还沿用了前清的。比如荡口的警局——就是在原本步兵衙门的里面。
听说了这件怪事,巡警带着一个仵作就去了徐新义的船上。
仵作,也就是现在说的法医、验尸官这种职业。
他一验尸,那周木果然是已经死了一天了!
而且初步判断死亡时间是前一天的早上。
徐新义一听,就明白了。
很明显,周木乘坐的那一艘船上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内,其实全部都已经淹死了。
时间也对得上!
本来那巡警头目开始还有点怀疑是徐新义和船夫、帮工串通起来杀人谋财的。
但是一检查,发现周木包里的各种金银钱财,包括身份信息证明,全部都在。也没有被人翻过的痕迹。
更何况他转念一想,这年头,外面全天下基本都是兵荒马乱的。杀人越货和死人的事儿,简直就和家常便饭一样。
真要是徐新义谋财害命的话,随便往江里一扔就是了。
何必这么麻烦的把尸体带到荡口镇来,而且还故意报警搞这么一出?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仵作检查了一番船板上的痕迹和周木的尸体情况之后,也很严肃地告诉那巡警头目。
说这周木的尸体,肯定是已经尸变了!
绝对不能留下,要立刻火化掉,烧成灰烬。否则等天一黑,恐怕要出大麻烦。
只不过那仵作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徐新义的粮商说那周木和活人一样,能够正常说话交流呢?
仵作,天天和尸体打交道,属于吃阴人饭的,其实也算玄门江湖的民间法脉。
只不过因为这个行当从古至今就藏在官府衙门之中,吃的是公家饭,所以又有些不太一样。
硬说起来,仵作和红船桡胡子倒算是类似的工作。从修行上属于民间法脉,吃的却是公家朝廷的饭。
那仵作平时在警局里的威望就挺高,这么一说,那警长立刻就吓了一身汗。然后让他去安排,尽快把这具尸体给烧掉。
徐新义能够在那个乱世里成为涪北县内的小粮商,胆子其实也不算小。
既然是大白天,而且有了仵作在旁边,就提出也想跟着去看看怎么处理这尸祟的。
那仵作说,他也好奇这尸祟是不是真跟徐新义他们说的一样,还具有活人的思维能力,还能口吐人言。
所以打算先用秘法把这尸祟压制束缚住,放到镇外荒野中。等到天黑之后,看它是不是真是罕见的“活尸”之后,再解决掉。
于是,徐新义就先去把粮食卖掉,换成了钱放好。在带着帮工小赵去警局找那仵作,等着天黑之后去看处理尸祟。
那仵作用黑狗血浸透了的麻绳把周木的尸体牢牢捆绑起来,然后再取了三根雄鸡胸口上的毛,沾了鸡血,一字排开贴在尸体额头上。
最后,把它绑在一根木头上。下面是堆积起来的柴火堆。
在镇外的荒野中做完这一切,太阳就落山了。
徐新义此时也知道那仵作姓黄,就小心翼翼地问到:“黄仵作,要不别等了,直接把它烧掉吧。万一它活过来之后,非常厉害的话,那……”
黄仵作说到:“别担心。哪怕它真是你说的罕见的活尸,能跟活人一样思考、说话。但本质还是一头尸祟。只要是尸祟,就会受到黑狗血和雄鸡血的压制。”
听他这么说,徐新义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天渐渐黑了。
当太阳彻底下山,黑暗吞没世界的一刹那。
被黑狗血绳绑在木头柱子上的周木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周围,还在问徐新义。
“徐老板,怎么回事?我怎么睡着了,这是在哪里?我……我怎么被绑起来了?”
他显得有些惊慌。
徐新义刚想说话,却被那黄仵作给按住了肩膀,朝他摇摇头。
然后自己走上前去,大声呵斥道:“大胆妖孽!你早已经死去,不再是活人。现在只不过是尸变化为邪祟之物,还不赶紧伏诛。”
那周木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愣住了,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似乎被人点破他是“死人”这件事,让他无法接受。
然后,他的表情变得扭曲和狰狞起来……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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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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