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地府之主 飞库网
时辰已近午夜。
独孤九嘴唇青紫,时间一长,阴煞之气还是入体不少。肌肉中隐隐传出刺骨般的疼痛。但他此时无暇多顾,而是急忙起身,将刘万山的人头远远扔进枯草丛中的死潭内,又转回到岩缝中伸展出的那颗枯树下,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树身上接连飞速写下数十个古朴的大字。
这些古字是古籍中最难理懂的,都是古籍上记载的召鬼铭文。独孤九一个字都不认识,只是按照记载的方法将这些字蘸血写在了树身上。
‘死潭’以及‘老树’,正是这处隐晦之地的‘死门’和‘生门’所在。
等他写完,树身上的字迹忽然血光大盛,一下子被树身吸收!
树干枝桠竟发出‘噼啪’的声响,老树竟开始急速的生长,顷刻间,枝繁叶茂,绿叶取代枯枝,树冠如巨伞,满树青翠。同时,那十三座山头上也开始冒出一股股黑烟,逐渐将这片地域笼罩在内,与外界隔绝。
四周顿时陷入一团漆黑!
猛的,彻头彻尾的喧嚣充斥耳际,仿若忽然从安静的书房内到了人头攒动的市集中,只不过所有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毛骨悚然!
鞭打声、呵斥声、哀嚎声......
“这是......”独孤九暗自惊骇,这竟是属于冥界的声音。让他又回想起那日死后的情形。
紧接着,身边的黑暗也相继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雾!
青天难觅,厚土难寻。
眼前,枉死巨城矗立,亡魂的队伍一直排到视线的尽头!
“难道我又来到了冥界吗?”见到这样的场景,独孤九错愕之下有些失神,不是说召鬼吗,怎么回事这个样子?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并不是真正到了冥界,身周的环境看起来虽十分真实,但却都不是真的!
鬼差和亡魂在他面前经过,谁都没有看他一眼,独孤九的身体仿佛是不存在的,能够被亡魂穿过。他好像是一双虚幻之眼,隐藏在一面虚幻的镜子后观察这一切。
对于冥界来说,他是虚幻的;而对于独孤九而言,虚幻的则是冥界。
“这召鬼之法果然不凡,竟能够跨越凡界和冥界的生死阻隔,窥探冥界的奥秘!”独孤九身后,那颗枝叶繁茂的大树将他庇护在树荫下,这应当就是‘生门’所发挥的作用。
但清脆的枝叶却被雾气侵蚀,开始慢慢枯萎。在这颗树枯死之前,他必须要断开和冥界的联系,否则后果十分凶险。
可到了这时,独孤九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古籍本身就是残缺的,正好少了下面的部分。
本以为以自己丰富的经验、阴阳冢成型后,具体召鬼的事宜可以顺水推舟,但眼下的情形与想象中相去甚远。正一筹莫展之时,忽然从雾中冷不丁伸出两只长满紫毛的大手,一把将独孤九擒住!
擒住的是独孤九的肉身,那蛮横的力道让人根本无法抗衡,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他想错了,冥界的存在能够发现他,并且能抓住他的身体!
书写《升仙》古籍的那位前人避重就轻,这些关乎生死的地方反而没有提及。或者是独孤九对古籍的某些字句理解有误,所译的意思并非古籍本意。
总之,是召鬼不成反被鬼捉。
那紫毛大手擒住他的同时,一个声音在他耳厉喝道:“真是凡界大了,什么不怕死的都有!你胆子倒不小,敢施法偷窥冥界,破坏‘界’之法则!”言下就要将独孤九整个人往外拽,想将他拽离树冠笼罩的范围,“我让你偷看!”
独孤九定睛去看,发现紫毛大手的主人紫面官袍,乌纱盖顶,虬髯满面,顾盼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居然是上次死亡时那位审他的县城隍!
“咦?”县城隍看清独孤九的长相后,也吃了一惊,道:“怎么又是你!?”
“又是你!?”独孤九心道:这话说得,看来上回还真没白死,在冥界都认识熟人了。
没想到这县城隍还记得他。
县城隍眼珠干转了两下,表情并没有端坐城隍殿时庄重,略一思索,很快放开他,掉头飘上高空,向荒芜的最深处飞去!
独孤九立即就明白过来:对方品级太低,看这样子估计还得按照上次的程序来,一级一级往上报!
“看来自己还真的比较特殊!”
不过,头顶‘生门’的枝叶还在枯萎,他时间有限,不禁摇头苦笑————官僚体系害人不浅啊。
这次等待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久,独孤九眼前一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再次出现在那片生机勃勃的地域中。上次,鬼主正是在这片地域中的一处凉亭内召见了他。
到现在为止,事情完全超出了的掌控。不过,既然鬼主又把他弄进这里,肯定是要见他无疑。到底是谁召见了谁,已经没必要计较。现在想来,以他现在的本事,估计连小鬼都未必能召动,更别说阴曹地府之主了。
清泉潺潺,鸟语如故,四周并不见半个鬼差。
如今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独孤九也算是轻车熟路,一边观察这周围的环境,一边顺着鹅石软径向前走去。不多时,那处临湖的凉亭就出现在视线之内。
远远望去,凉亭内,鬼主一袭白衣依旧,气质俊雅无双,正微笑着向他招手。
这次,凉亭内并非鬼主一人。他的对面,一字排开地站了十个人。个个头戴帝冠,式样不一。有的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有的则生的鬼气森然,狰狞丑陋。距离鬼主最近的那位,正是身高九尺、身躯雄武的十殿阎君之首,秦广王‘蒋’。
十殿阎罗!
见到这样的阵容,饶是以独孤九的性子也难免有些拘谨,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在阴曹地府里,这些人恐怕是最强大的一些存在了。前世中,独孤九也向那些凡界中眼界狭窄的其他修仙者一样,从不敬拜鬼神。但这些鬼神却一直都是真实存在,此刻就一一站在他眼前。
独孤九上前,向鬼主和十殿阎罗稽身行了一礼,道:“独孤九参见鬼主、十殿阎罗君!”
除了鬼主和秦广王两人,其他那九殿阎罗各个都像是要吃人似的瞪着他。
“好小子!”鬼主对他道,“我们方才正说到你。”
这位几乎超越认知的地府之主却如同一位俗世间的书生秀才,看起来极为好说话,也没有表露出任何的超凡之处,他的眼神中总隐藏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鬼主的话让独孤九受宠若惊,或者说心里越来越忐忑。被这些无上的存在背地里议论,还真是‘十世有幸’。但被十殿阎罗用打量怪胎似的眼神紧紧盯着,这种感觉,怎么也跟‘荣幸’扯不上边。无需气势,单是这些名头就足以唬得住任何人。他们,是阴司神祇,是传说中统御死后世界的王者!
“鬼主大人,就是这小子吗!”
“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为什么会是他?”
十殿阎罗对独孤九一阵指手画脚,议论纷纷。鬼主却没有理他们,对独孤九接着道:“醒来之后,感觉如何?”
这句话应当是指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后感觉怎么样。独孤九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不甘,不解。”
“哦?”鬼主闻言笑道,“十世为恶,却仍能为人。第十世,你本已身死,我却再遣你还阳重生,你还不甘什么?”
独孤九只道:“天道不公!”
听到独孤九这样说,鬼主笑而不语,十殿阎罗却彼此面面相觑,皆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
其中,一位站在末首、头生三眼、身着五彩绣金纹、镶领缎服的阎君说道,“我等执掌阴曹府间,永坐十殿,冥凡两界之内,皆不入法眼,尚且不敢妄言天道。凡界之内尽蝼蚁,你一个小小的凡人,竟也来评判那飘渺的天道,真是好大的口气。”言罢又是一阵大笑。
对方青面獠牙,头上那只竖眼微微眯着,蒙蒙血光在其中隐现,也不知具体是十殿阎罗中的哪一位。不过,依照站位看来,应该是十殿阎罗中的第十殿之主‘轮转王’。
凡界之中的鬼怪传说因地域而异,虽广为流传,但却不知源于何时何地,各地所塑的‘十殿阎罗像’也是千奇百怪、不尽相同,与眼前本尊的形象都相去甚远。
轮转王笑完,接着数落道:“天道天道,天为何物,道又在哪里,你真的清楚吗?”
对方身为十殿阎罗之一,嘲笑他也无可厚非,因为他说的话确实有些狂妄。独孤九没有反驳,而是回答道:“天道即是公道,公道即是不偏袒,万物灵长与蝼蚁草芥应当一视同仁。天若护我,是为不公;天若损我,亦是不公。”
“我倒觉得老十说的不错。”又一位阎罗嚷嚷道,“你前生所犯的罪孽,连我那小地狱都不敢收你。你还好意思说公道,孽子能十世为人,才是真正的天道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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