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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上官之死

上官瑶得到上官怜嘱托,于是趁屋里没人之际,提笔修书一封,悄悄找人送往皇宫交付李还。书中写道:大人怜见,今悉大人南归,可喜可贺。昔闻岳家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谓大宋之福,想我大宋一统中原之日,必不久矣,实乃天子庇佑,百姓之福。叨扰大人,还望海涵,只阿瑶身边有一女怜儿,虽名主仆,实则亲如姐妹,有意高攀大人座下之一才俊结为连理,未知大人意下如何?余昔日鲁莽,亦身不由己,望大人垂怜,余必日夜上香,为我大宋祈福,为大人祈福。落款是上官瑶。

李还接到上官瑶书信,心里也确实意外,自从上官瑶退婚,他远走北方之后,就没有和上官瑶再有往来,虽上官瑶大婚时他特地南下,但又因混元红尘一闹,他连恭贺上官瑶一声的机会都没有,而此时却接到上官瑶的书信。但此时李还也是郁闷于心,他虽直言进谏,并用尽万般手段,但赵构还是铁定了心要让岳飞班师回朝,原本只是下了一道金牌密令,而等李还到达杭州直言进谏后,赵构突然再下秘诏,令岳飞班师回朝,圣上旨意,不得违逆,赵构密诏已下,李还再无他法,只能郁坐宫中,仰天长叹。

“书夫人来信,说上官怜姑娘有意与你们几位中的一位结为连理,你们谁去?”李还把书信往赵青手中一传,然后苦笑了一下,青阳洛隈传阅了一遍书信,头脑中皆有些莫名,曾经只是称呼上官姑娘,如今昔人已为人妻,为了避嫌,所以已经改口称为书夫人。

“大人,我等此生誓死追随大人左右,并无儿女情长打算。”赵青躬身说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哪来的没有打算?”李还正色说道,虽然烦心于班师回朝一事,但赵构金牌密诏已下,想要阻止也来不及,是以李还也不愿再去多想。

“大人,如今家国未定,大人尚且为国奔波,我们兄弟岂能安享太平?我等只为追随大人左右,等天下太平,再成家立业不迟。若此番贸然答应怜儿姑娘请求,天下未平,我们兄弟都不会安生立命,给不了怜儿姑娘幸福不说,还辜负了书夫人的美意,着实不妥。”赵阳说道。

“你们是不是都看不上上官怜?”李还看着几个随从问道,但是脸上却没有了笑意。

“大人可是想为书夫人完成心愿?”赵青躬着身子问道,李还虽对他们严厉,但也不会无辜责难他们,他们跟随李还日久,所以有时候和李还说话并不拐弯抹角。

听到赵青的话,李还沉默不语,确实如赵青所说,她想要为上官瑶完成心愿。可青杨洛隗跟他已久,如果青杨洛隗真心对上官怜无意,那他也不会强牵姻缘,不然终归害人害己。李还被说中心事,所以沉默不语。

“大人,若真如属下所言,大人可替属下应允这门亲事,属下娶上官姑娘便是了。”赵青突然说道。李还双眼微微一闪,他如果硬要赵青娶上官怜,赵青自然也不会推脱,可他现在却既想答应上官瑶,但又不想违背几个随从的原意。

“大人,如若上官姑娘不嫌弃,属下也原意娶上官姑娘。”赵阳赵洛赵隗也赶忙躬身说道。李还没有答话,却是若有所思,他现在也有些迷惑,曾经的自己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但不知为何现在总是会优柔寡断,而且想法总是会被打乱。

“好了,都不用说了,谁都不用娶上官怜,等以后你们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本官再为你们提亲就是,书夫人肯为婢女写信求本官,你们和本官亲如兄弟,本官自然不会难为你们,只是现在有事要你们去做。”李还说道,于是不等几人回话,在几个随从的面面相觑中,李还已经奋笔疾书,为上官瑶写了回信。

李还提笔:书夫人见谅,青阳洛隈本已到适婚年纪,本官也有许其婚配之意,也感激书夫人善解人意。但青阳洛隈随本官浴血沙场,颠沛流离刀口舔血,实怕辜负了书夫人的美意,给不了怜儿姑娘幸福。非敢忤逆书夫人美意,只是可能天不见怜,青阳洛隈无此美好姻缘,还望书夫人体谅。

李还完信,将信交与赵青,让赵青火速送往书府,面呈上官瑶。赵青得令走后,李还再吩咐赵洛赵隈连夜北上,誓死保护岳飞安全。

上官瑶接到李还书信,看李还写得情真意切,虽贵为皇室中人,却无半点高高在上之势,原本上官瑶贸然书信打扰,已是极端困窘,但看完李还回信,上官瑶心已坦然,李还果然是大家之风,根本没有把他们的那些曾经过往放在心上。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上官瑶正在看信的时候,书生正好走了过来,看到上官瑶手里拿着书信,可他知道上官瑶又没有什么亲人朋友。

“自然是看信了,谁还没有个好友知己?”上官瑶狡黠地说道。

“你哪个好友知己我会不知道?”书生在一边坐了下来,给上官瑶倒上了茶水,疼爱地说道。

“当然是李大人,当初若不是为了你,我可都嫁到皇宫里去了。”上官瑶笑着说道,原本以她大家闺秀的身份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可跟书生在一起久了,加上现在又有孕在身而且临盆在即,书生给予的幸福已经足够让她打开心扉,所以学得调皮了一些。

上官瑶原本就多愁多虑,所以身子一直不好,再加上如今又要生子,所以书生不得不尽量让她打开心扉,畅所欲言,希望她身体能够硬朗一些,可以安全产子。

“嫁给李大人你只有荣华富贵,可嫁给我在书府你就是皇后,当然你还当不了皇太后,皇太后还在里面躺着呢。”书生说完悄悄往书大娘房间指了指,哪知书大娘像生了顺风耳似的,书生朝书大娘房间指的时候,书大娘正好开门走了出来,并且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一个皇后一个皇太后

倒是把人给逗高兴了,却暗自把自己当成了皇帝,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书大娘笑着走了出来,书生尴尬地赶忙给书大娘倒上茶水。

“我看看。”倒完茶水落座的时候,书生手伸过去想要看上官瑶的书信。

“有什么好看的,知己好友的私隐你看什么?”上官瑶嗔怪地说道,假装把信收了起来。

“小气。”书生赌气地说了一声,把手收了回来。

“看吧看吧,看你那吃醋的样子,也够酸的。”见书生“生气”,上官瑶才笑着把信递了过去,书生也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仔细阅读。

“怎么样,感觉还好吧?”见小两口拌嘴又相爱,书大娘心里甚是高兴。等他们闹完了,书大娘才摸着上官瑶的大肚子问道。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吐也不恶心了,只是这小家伙有点闹腾。”上官瑶笑着说道。

“那是好事,说明孩子身体好,够皮,好养,你多忍耐一下,生完就好了。”书大娘嘱咐道,家里要添新丁,她自然是说不出的高兴。

“嗯。”上官瑶有些羞涩地答应道。

“如今北方战事吃紧,我去出诊的时候听几个员外说宋金陈兵朱仙镇,战事对大宋有利,有驱除北虏、恢复中原之势,此时李大人应该在前线才是,为何突然回来,难道生了什么变故?”书生自言自语地说道。

“行军打仗又不是治病救人,治病救人你拿手,行军打仗你能知道多少?我以前听父亲说,最好的日子还是天下太平,这样老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无论哪里开战,那里最惨的不只是士兵,还有流离失所的百姓,所以不管形势怎样,最重要的只要不起战火,天下太平就行。”上官瑶说道。

“嘘。”听到上官瑶的话,书大娘赶忙出言制止。“不要乱说话,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语,要是给有心之人听了去,怕不是要惹祸上身。你们和李大人交情好,但真正做主的可是皇上,皇上金口一开,可能就是诛灭九族的祸,所谓祸从口出祸从口出,说话的时候要先过过脑子。”书大娘责备地说道。

“姑姑,我以后会注意的。”上官瑶也觉得自己说话欠妥,于是赶忙开口道歉。

“唉。”书大娘摇了摇头回房间去了,但书生还是眉头紧锁,他知道李还突然回杭州,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而在朱仙镇,岳飞接到密诏后,不禁仰天长叹,老将垂泪。

“十年之力,废于一旦,废于一旦了。”也不知是恨、是悲、还是憾。可天命难违,眼看大好收复中原之势,毁于一旦,岳飞还是不得不班师回朝,只是中原百姓被金军欺压已久,见岳飞班师,都统统跪在岳飞马前痛哭。

“将军,我等戴香盆、运粮草以迎官军,金人悉知之。相公去,我辈无噍类矣。”百姓哭诉道。

“可圣旨在此,吾不能久留矣。”岳飞也神伤地说道,“不如这样,岳某在此驻军五日,各位乡亲父老尽快撤到襄阳汉水等地,有吾在此,金贼不敢来犯。”岳飞说道。

“多谢将军。”众百姓赶忙收拾细软,一路向南而去。由于岳飞驻军,完颜兀术不敢擅自进攻,且逼迫岳飞退兵之计业已得逞,也就任由岳飞班师。而在岳飞班师途中,离开朱仙镇后,完颜兀术整军重新攻占了开封等河南一代,而没有岳家军的骁勇,北方义军不敌完颜兀术大军,只能眼睁睁看着完颜兀术攻城拔寨。再闻细报,岳飞不禁勒马望北,仰天长叹。

“所得诸郡,一旦都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随后策马往南,再也不听北方之事。

岳飞班师回朝,李还一直与赵构争论,李还认为需趁机把金军逐出中原,方能解除大宋危机,但赵构一律不听,李还敢在赵构面前上谏,一来因为他是小王爷表兄,肩负着教授小王爷之责;二来他手上并无兵权,只是一介文官,而赵构对文官历来宽容,并不像对武将那么猜忌。

岳飞班师回朝,完颜兀术又占领河南一带,赵构慑于金国大军,所以还是派人前去与完颜兀术议和,哪怕是大宋称臣,赵构也委曲求全,只是再也不提北伐之事。

赵构称臣,宋金局势一度得到缓和,江南又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书府也沉浸在即将添丁的喜庆中,惟有书生两兄弟隐隐有些不安。而每次陪伴完上官瑶出门之际,书生都看着门口那株血红牡丹出神,上官瑶以为是书生思恋白牡丹的缘故,于是精心地呵护着那几盆血红牡丹,使得血红牡丹长得与众不同,得天独厚。此时上官瑶已经不再嫉妒白牡丹,毕竟书生对她的爱是真的,她能和书生相守一生,已经死而无憾,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官宦世家的小姐,又怎么会去斤斤计较呢?

不过和上官瑶不同的是,上官怜看到书生的样子可无法接受,她觉得姑爷既然娶了小姐,就不该还念着白牡丹,原本她要把血红牡丹毁了,但上官瑶不惜重口责备,才阻止了血红牡丹一劫,而书大娘和书童看到书生的样子,也都是暗自摇头,想说的话已经无从说起。

“大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上官瑶临盆在即,书童再一次问道,哪怕这句话他已经问了无数遍。书生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就在这时,上官怜突然跑了出来。

“要生了,要生了,小姐要生了。”上官怜兴高采烈地说道,随后马上跑到外面去请产婆。

原本上官瑶要生产,书生兄弟本应该高兴的,但听到上官怜无比高兴地带来的消息后,书生兄弟脸上不禁一紧,却反而显得有些慌乱,神情紧张地往屋后走去,紧张地守在门外,而此时上官瑶已经痛哭出声。不一会儿上官怜就拉着一个产婆跑了进来,原本大晴的夜空,却又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书生和书童紧张地在屋外站着,等着屋里的情形,夏员外

夫妇得知上官瑶即将生产,也带着胡灵儿赶忙过来帮忙,但当他们看到书生兄弟的表情后,又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里上官瑶哭喊得越来越大声,即便是已年过半百的夏员外也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妥,但屋外的书生兄弟以及夏员外三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突然,上官怜推门走了出来,哭着朝书生说道:“姑爷,你快进来看看吧,小姐生不出来,她快不行了。”

听到上官怜如此一说,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毕竟是女子生产,从未有男子进过产房。

“快进去吧,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这些。”夏员外也着急地催促道。

听到夏员外的话,书生三步并着两步地冲进房间,径直走到床边握着上官瑶的手。

“表哥,我受不了了,好痛。”上官瑶此时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衣衫尽湿。

看到上官瑶如此痛苦的样子,其他在场之人也无不垂泪。

“阿瑶,对不起,是表哥不好。”书生也没有其他办法,自从上官瑶怀孕以来,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他找遍了所有方法也都没用。其实他也和上官瑶说过此事,但上官瑶无论如何也要保存孩子,并且以命要挟过书生,是以书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希望最后的那一招能管用。

“产婆,有没有什么方法,不保孩子保大人?”书生看着产婆问道。可产婆还来不及说话,上官瑶已经着急地叫了起来。

“不行,表哥,我一定要生孩子,我一定行的,相信我。”上官瑶拉着书生的手说道。

“可是,阿瑶,你身体承受不住。”书生脸上有些慌乱,他不想为了孩子而失去上官瑶,他要的是上官瑶平安无事。

“我可以的,表哥,我一定可以的。”即便痛得死去活来,上官瑶还是挣扎着说道。

虽然身体不适,但是上官瑶依然拼命地努力着,书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心里已经千百万次想要让产婆先保住大人,可上官瑶曾经告诉过他,上官瑶想要孩子,因为有了孩子,她才有意义活在这个世上,如果没有了孩子,她自然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上官瑶是个执着的人,是以书生也不敢逆她的意。m.

“阿瑶,我们还是不要这个孩子了,等你身体好了以后,我们以后再生不迟,好吗?”看着上官瑶如此痛苦,书生着急地说道。

“不行,表哥,我们说好了的。”上官瑶虽然痛苦,可是一说到孩子,上官瑶脸上写满坚决,完全不同意书生的话。

“说好什么?”一旁的书大娘听到上官瑶的话后,突然问道,但书生和上官瑶也都不再言语,情况紧急之下,书大娘也没有再问。

而在屋外的大雨中,书童和夏员外着急地来回一直走着,似乎他们才是孩子的父亲,他们才是最担心的那个人。

书生见上官瑶力气越来越弱,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汗水已经浸湿了整个身子,于是手上真气轻轻输入上官瑶体内,但仿佛上官瑶已失去了生机,身子像是个无底洞,书生的真气传输进去,亦如石沉大海。

“用力啊,阿瑶,你用力啊。”书大娘已经急得哭出了声。

“小姐,用力啊小姐。”上官怜也在一旁加油打气,胡灵儿打了一盆又一盆的清水,一个屋子大家都忙得团团转。

“表哥,能嫁给你我很开心,但是对不起,我怕是生不了这个孩子了。”上官瑶已经觉到自己力气用尽,生机即将消失的时候,突然看着书生说道,声音细如蚊蚋。

“产婆,先保大人。”听到上官瑶的话,书生赶忙朝产婆喊道。

“书大夫,来不及了。”产婆说道,见上官瑶已经没有了力气,于是产婆大着胆子把孩子拉了出来。

“阿瑶,阿瑶。”见上官瑶没有了反应,书生握着上官瑶的手大声叫道,可是上官瑶已经没有了反应。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男孩。”产婆兴奋地说道,完全没有顾及到躺着一动不动的上官瑶。产婆接生过无数生产,像上官瑶这种难产情况,母亲生不出来孩子是死,孩子生不出来也是死,而在孩子头露出来后,在最后关头只能用强,毕竟此时上官瑶已经不再用力,生机肉眼可见地已在消散,是以产婆用力拉出了孩子。随着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上官瑶已经无神的眼睛竭力地动了一动,尽管双目垂泪,但是脸上还是露出微微笑容。

“阿瑶,别离开我,阿瑶,别离开我。”书生突然大哭,亲人的生离死别最是无法承受,更别说那个人还是曾经为他赴死的上官瑶。上官瑶吃了多少苦才来到杭州,一生钟情于他却为了成全他和白牡丹而接受了李还的求婚,然后为了赶走白牡丹不惜退婚李还,还想尽办法和白牡丹争斗。可她毕竟只是个弱不经风的女子,一生唯别人命是从,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即便最后书生告诉她生产会有危险,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要孩子,并且警告书生不准动孩子的主意,因为她知道不能为书府传宗接代,那她又为何要嫁给书生?是以即便生子会要她的命,她也在所不惜,而如果书生动了孩子念头,她要是没了孩子也不会独活,是以书生没敢私自下手。一来书生希望出现奇迹,情况不像他想的那么糟糕,但如果真出现了那个问题,他希望白牡丹离开时告诉他的那个办法,能够救上官瑶一命。

“阿瑶。”书生握着上官瑶的手痛哭不已,但上官瑶只是脸上带着轻笑,再无回应。

“阿瑶。”书生悲伤地喊着上官瑶的名字,而此时除了还在为孩子忙碌的产婆外,其他人也都无不垂泪,上官怜更是扑在上官瑶床上,放声大哭。

或许是上天也感到悲痛,在书生等人放声大哭之时,天上也下起了瓢泼大雨,而那满园盛放的牡丹,包括血红牡丹在内,也都被大雨拍打得垂头丧气,像是毫无生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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