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穹应声叫道:“师父,弟子在此跪候多时。”
祖师闻得声音是悟空,即起披衣盘坐,笑道:“悟空,你且上前来。”
欧阳穹道:“师父以神念相召,不知有何见教?此间更无六耳,止只弟子一人,望师父大舍慈悲,传与我成圣之道罢,永不忘恩!”
祖师道:“你今有缘,我亦喜说。你近前来,仔细听之,当传与你成圣之妙道也。”
欧阳穹叩头谢了,洗耳用心,跪于榻下。
祖师云: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性命无他说。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此时说破根源,欧阳穹心灵福至。
切切记了口诀,对祖师拜谢深恩,即出后门观看。
但见东方天色微舒白,西路金光大显明。
依旧路转到前门,轻轻的推开进去,坐在原寝之处,故将床铺摇响道:“天光了,天光了!起耶!”
那大众还正睡哩,不知悟空已得了好事。当日起来打混,暗暗维持,子前午后,自己调息。
如此过了三年,祖师复登宝座,与众说法。
谈的是公案比语,论的是外像包皮。
忽问:“悟空何在?”
欧阳穹近前跪下:“弟子有。”
祖师道:“你这一向修些什么道来?”
欧阳穹道:“弟子近来法性颇通,根源亦渐坚固矣。”
祖师道:“你既通法性,会得根源,已注神体,却只是防备着三灾利害。”
欧阳穹听说,沉吟良久道:“师父之言谬矣。我尝闻道高德隆,与天同寿,水火既济,百病不生,却怎么有个‘三灾利害’?”
祖师道:“此乃非常之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
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到了五百年后,天降雷灾打你,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躲得过寿与天齐,躲不过就此绝命。
再五百年后,天降火灾烧你。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把千年苦行,俱为虚幻。
再五百年,又降风灾吹你。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熏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鸹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过丹田,穿九窍,骨肉消疏,其身自解。所以都要躲过。”
欧阳穹知道这是祖师要借机点拨其余师兄,也不说破。
毕竟,他得传大道,这些早来的师兄却没得到真传,怕是祖师也有些过意不去,这才有意点拨一二。
装作毛骨悚然,叩头礼拜道:“万望老爷垂悯,传与躲避三灾之法,到底不敢忘恩。”
祖师道:“此亦无难,只是你比他人不同,故传不得。”
欧阳穹道:“我也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一般有九窍四肢,五脏六腑,何以比人不同?”
祖师道:“你非凡胎,自有玄妙。
也罢,你要学那一般?有一般天罡数,该三十六般变化;有一般地煞数,该七十二般变化。”
欧阳穹道:“弟子愿多里捞摸,两样都学学罢。”
祖师道:“既如此,我便传与你口诀。”
遂不避众人,讲述妙法。
众弟子连忙谨记,至于能修成多少却是看他们造化了。
原本菩提祖师不过应付一番,求个心安罢了。
但现在既是原本要变作石猴出世的应劫妖猴,不知为何孕育成天生至人,许多的盘算也是可以重新启动了。
他在这三星洞布局已有数万年,座下弟子凡三百六十余人,无不根骨心性奇佳。
原本想着石猴难以成事,为求避祸,也是怠慢下来,打算找个由头将这些弟子遣散了事。
但现在既是大事有望,原本打算废除的计划自是要重新启封。
这些千挑万选的弟子,将来可都是悟空一统三界的强大臂助,自是要悉心教导。
而他的本尊,因为某些原因却是不便现身此界。
但,悟空能成事,也就足够,本尊自然有办法借此逆转乾坤,获得与鸿钧争那一线天机的可能。
当然,本尊的这具分身,却是可以帮扶一二,大体相当于太上老君的角色,虽然明面上是道祖,实际上就是天帝的护道者。
遐想着大业有成的光景,祖师不由面现一丝微笑,更是舌绽金莲,将那天罡地煞妙法娓娓道来,让欧阳穹和一众弟子听得如痴如醉,获益匪浅。
数月之后,欧阳穹便是将祖师所传大道及天罡地煞妙法全部学会。
虽然还未曾精益求精,但粗略运用却已无碍。
忽一日,祖师与众门人在三星洞前戏玩晚景。
祖师道:“悟空,事成了未曾?”
欧阳穹道:“多蒙师父海恩,弟子功果完备,已能霞举飞升也。”
祖师道:“你试飞举我看。”
欧阳穹知道祖师这是要传他遁术,也不说破,只是卖弄本事,将身一耸,打了个连扯跟头,故意藏拙之下,也就跳离地五六丈,踏云霞去勾有顿饭之时,返复不上三里远近,落在面前,带手道:“师父,这就是飞举腾云了。”
祖师笑道:“这个算不得腾云,只算得爬云而已。自古道:神仙朝游北海暮苍梧。似你这半日,去不上三里,即爬云也还算不得哩。”
欧阳穹知道这是祖师要借机向众弟子传道,便捧哏道:“怎么为‘朝游北海暮苍梧’?”
祖师道:“凡腾云之辈,早辰起自北海,游过东海、西海、南海,复转苍梧。
苍梧者,却是北海零陵之语话也。
将四海之外,一日都游遍,方算得腾云。”
欧阳穹道:“这个却难,却难!”
祖师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欧阳穹闻得此言,叩头礼拜,启道:“师父,为人须为彻,索性舍个大慈悲,将此腾云之法,一发传与我罢,决不敢忘恩。”
祖师道:“凡诸仙腾云,皆跌足而起,你却不是这般。我才见你去,连扯方才跳上。我今只就你这个势,传你个筋斗云罢。”
欧阳穹自然不像那猴王,得个筋斗云便喜不自胜,心思剔透之下,也是开口求道:“祖师休要藏私。
腾云驾雾也好,风驰电掣也罢,却是都快不过光波一照。这筋斗云不适合我,还请祖师另传他法。”
悟空又礼拜恳求,祖师只得道:“你小子倒是有些眼力劲,知道光速比这风云雷电来的更快。
也罢,我便传你雷光遁术……”
欧阳穹忙道:“祖师且慢。也不是嫌这雷光遁术不快,只是以祖师的脾性,肯定还有更快的才对?
祖师,要么你就把那最快的传我吧。”
菩提祖师骂道:“悟空,你休要贪心。这雷光遁术已是最好的了。你学不学,不学的话,我还传你筋斗云好了。
你听好了:这朵云,捻着诀,念动真言,攒紧了拳,将身一抖,跳将起来,一筋斗就有十万八千里路哩!”
大众听说,一个个嘻嘻笑道:“悟空造化!若会这个法儿,与人家当铺兵,送文书,递报单,不管那里都寻了饭吃。”
欧阳穹忙道:“祖师且住,俺知错了还不成吗?就别拿这筋斗云来糊弄俺了,就学那雷光遁术罢。”
祖师笑骂道:“也罢,我便传尔等雷光遁术,悟空你也听听罢。”
随即,祖师便是化为道道雷光,于空中腾挪闪耀良久。
众人竟是如同大道灌顶一般,纷纷盘坐下来,默默领悟其中奥妙。
良久,才算传授完毕。
师徒们天昏各归洞府。
这一夜,众人即运神炼法,纷纷略有所得。
欧阳穹以过人资质,却是已经大致学会。
待天将明,祖师又以神念将他唤去,私传了他一道斗转星移之术,能够缩地成寸、跃迁瞬移,乃是将时空之道融入遁术。
不过,这门奇术却是过于深奥,以欧阳穹天人资质,也是只能学个大概,远未到学得运用地步。
他也不急,反正还有好几百年时间,他完全可以在离山之前将其掌握娴熟。
一日,春归夏至,大众会讲多时。
大众道:“悟空,你那道法及雷光遁术修得如何了?”
欧阳穹略一沉吟,便装作卖弄道:“不瞒诸兄长说,一则是师父传授,二来也是我昼夜殷勤,那几般儿都会了。”
大众道:“趁此良时,你试演演,让我等看看。”
欧阳穹闻说,抖擞精神,卖弄手段道:“众师兄请看。”
顿时,他将天罡地煞妙法不断变换,又以雷光遁术悠忽飞驰,玩得好不开心。
大众见了,鼓掌呵呵大笑,都道:“好,好!”
不觉的嚷闹,惊动了祖师,祖师急拽杖出门来问道:“是何人在此喧哗?”
大众闻呼,慌忙检束,整衣向前。
欧阳穹也收了神通,杂在丛中道:“启上尊师,我等在此会讲,更无外姓喧哗。”
祖师怒喝道:“你等大呼小叫,全不像个修行的体段。修行的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如何在此嚷笑?”
大众道:“不敢瞒师父,适才悟空展示神通遁术,弟子们俱称扬喝采,故高声惊冒尊师,望乞恕罪。”
祖师道:“你等起去。”
叫:“悟空过来!你在我这也学得差不多了,不如早日下山去罢。”
欧阳穹一愣,这不应该啊。
祖师不是应该一门心思栽培自己和数百师兄么,怎么会和原著那般赶自己走呢。
只得叩头道:“只望师父恕罪!”
祖师道:“我也不罪你,但只是你去罢。”
欧阳穹闻此言,满眼堕泪道:“师父,教我往那里去?”
祖师道:“你从那里来,便从那里去就是了。”
欧阳穹道:“我自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来的。”
祖师道:“你快回去,全你性命;若在此间断然不可!”
欧阳穹领罪,“上告尊师,我也离家有二十年矣,虽是回顾那些猴儿,但念师父厚恩未报,不敢去。”
祖师道:“那里什么恩义?你且去罢!”
欧阳穹刚要再问,祖师已神念传信道:“悟空,事情有了变故,不便再留你在此。
你且到你住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之后我三星洞要隔绝三界,等你哪天晋升大罗,我会亲率你那些师兄赶去花果山助你。
在此之前,你要切记,不可落入他人掌中,不然大事休矣!”
欧阳穹一愣,便明白自己这个变故恐怕已是被如来、玉帝、老君乃至鸿钧获悉,祖师本尊恐怕已与鸿钧达成协议,暂时不能再大肆栽培于他了。
见没奈何,只得拜辞,与众相别。
祖师道:“你这去,不可泄露师门,不然定不饶你!”
欧阳穹知道这也是要紧的,忙道:“决不敢提起师父一字,只说是我自家会的便罢。”
欧阳穹谢了,即抽身,拿了包袱,暗暗一摸,祖师应该给了不少好东西。
也不急于翻看,便捻着诀,纵起一道电光,径回东胜。
那里消一个时辰,早看见花果山水帘洞,自知快乐,暗暗的自称道:
去时凡骨凡胎重,得道身轻体亦轻。举世无人肯立志,立志修玄玄自明。
当时过海波难进,今日回来甚易行。别语叮咛还在耳,何期顷刻见东溟。
欧阳穹收了遁术,直至花果山,找路而走,忽听得鹤唳猿啼,鹤唳声冲霄汉外,猿啼悲切甚伤情。
即开口叫道:“孩儿们,我来了也!”
那崖下石坎边,花草中,树木里,若大若小之猴,跳出千千万万,把个他围在当中,叩头叫道:“大王,你好宽心!怎么一去许久?把我们俱闪在这里,望你诚如饥渴!
近来被一妖魔在此欺虐,强要占我们水帘洞府,是我等舍死忘生,与他争斗。
这些时,被那厮抢了我们家火,捉了许多子侄,教我们昼夜无眠,看守家业。幸得大王来了。大王若再年载不来,我等连山洞尽属他人矣。”
欧阳穹闻说,心中大怒道:“是什么妖魔,辄敢无状!你且细细说来,待我寻他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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