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马背上挂着满满的猎物,一行人即将走到上林出口。
道一拍拍不安份的黄布袋子,打马上前,“陛人这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高兴成这样了,我好不容易才抓着一只猎物,都差点儿给吓跑了。”
出口近在咫尺。
王玄之还是勒停了白露,谨慎的看向了四周,幽幽的说道:“陛下再宽容大度,也是万人之上的天子,他并不会无限包容一个人,并非是肚量问题,而是天家的颜面,一个如此好欺的天子,于内于外,皆不好。”
道一满眼茫然,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圣人品性如何,于她有何干系。
王玄之压低声音,只够他二人听到,“天子乃是天选之子,若是被冠上不好的名声,会被世人说其德不配位,昏君也就罢了,哪个百姓不会偷偷骂上两句,陛下乃是开国帝王,有些地方并不光彩,有心人牵扯到一件小事,也能说得天花乱坠,容易动摇民心。”
“你方才那句话,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届时有心人与陛下,双方斗法,你很容易被架在火上烤的,”今日见过酆王之后,王玄之心中的警惕比往常更甚,陛下正值壮年,底下的几个儿子,比他想象中的活跃,甚至不知在何时,已经将主意打到了朝臣的身上。
大周开国才四年,百姓能吃上饭的日子,才刚开始,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看似平稳幸福,实则内忧外患,一件小事,都能牵连无数人。
他去岁替奉圣命,暗中查到王荣,对方便来了个死无对证,好容易又查到了贺田,结果他自己又犯了下案子,这一切自然而然的巧合,根本就不足以取信。
道一眼珠子转了一圈,笑弯了眉眼,“嗨,我当什么事儿呢,不就是让我说悄悄话么,放心吧,这周围连条蛇都没有,保管不教别人听到。”
陈、陆、许四人:“.......”合着你听了半天,就得出这么个结论,该说的内容一样的不少,只是换个地方,换个方式?
但仔细想想,又好像没什么问题。
不对不对,几人连连摇头,这简直要了大命好吧。
他们几个没听到王玄之说了什么,但凭着猜测,多多少少也就那些事儿,寻常人在长安城中生活久了,亦能明白有些话是不可以说的,暗中示意什么的,这就没办法了。
王玄之又说了,“你说得很有道理,况且你是道观来的,不懂世俗人的规矩,也是正常的。但你也不想有人借你之言,说你有不臣之心,你背后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道一收了嬉笑,她下垂双眸。
九宵观的两人,都有自保的本事,随便乔装一番,就能混到几个师叔那里过日子,说不定还合了凌虚子那老头儿的意,趁机入住肖想许久的浙东观,完全不用担心他们。
真正的麻烦在谢家,他们对自己的疼爱并不假,虽然未曾在一起生活过,但她能感受到那份切实的喜爱,她还没来得及享受呢,可舍不得害了他们。
便是对方不喜自己,也没道理动不动,就给对方带去倾覆的危机,当真和对方不能一起生活,断了那份联系便是,动辄毁了一个家族,她自问做不到。
“说得什么话,我可是大周一等一的良民,”道一眉开眼笑,她拍了拍身上的袋子,“我哪里有你们坏哦,瞧瞧你们马匹上血淋淋的,再看看我,捉的唯一猎物,还是活的,到底谁更坏,已经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五人:......
王玄之率先笑出了声,知她是这明白了,又欣赏她的乐观豁达,“道一言之有理,陛下只说打猎,可没规定猎物是死是活,倒是我们着相了,一直以常理来行事。”
陆云深以为然,击掌大赞,“某也同意安道这话,将来我们或可试着跳出常理,兴许能得到不同的答案,岂非是人间大清醒耶。”
道一满意的正要点头,笑容更是晃眼,就听旁边有人幽幽的说,“她能解释,为何要抓活的吗,待会儿某都不好跟他一起出去。”
许东亭毫不犹豫的点头,“正是此理,不良帅说得对。”
几人:许东这你的脑子呢。
陈夷之都有些肝疼,这货究竟看上他哪点,他可以改的。
“小舒光,你呢,这小白兔可爱吗?”道一将活物抱了出来,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免子,就像被几人吓到不行,眼珠红红的,真真可怜又可爱。
陈舒光想都不想的点了点了点头,“它很可爱。”
道一:“所以我这样抓来,也算是猎物,对也不对?”
陈舒光方要点头,熟悉的‘咳咳’声响起,他身体瞬间紧绷,瞧着眼圈似乎更黑了,他好生无奈左右看看,所有人都在等他点头,或是摇头。
道一壮似无意的感叹,“哎,这么可爱的兔子,去皮加佐料,再用灵力打通它们全身经络,将肉质疏松之后,安道你说是直接烤着吃,还是其他做法好?”
陆云不明所以,但他觉得喉头在滚动。
陈舒光立刻有了选择,“士为知己(美食)者死,即便你是我大兄,我也要站在正义(美食)的一方,不能因为有亲,便偏帮于你。”
陈夷之:“......老子何曾短过你吃食,脸都丢尽了。”
许东亭话没过脑子,“将他逐出家门,我给你做小弟。”说完他捂着嘴,像是心底的秘密被人发现一般,难得的窘迫了一回。
众人:脑子呢,脸呢。
陈夷之心头梗得更厉害了,他的命委实太苦了些。
“哎哟,这不是王寺卿他们吗,竟然打了这么多猎物,可真是太厉害了。”酆王一行人满载而归,亦是准备出上林了,碰上了在出口的几人,张嘴便夸。
双方的猎物一对比,简直嘲讽满满,“酆王百步穿扬,猎物都在你的掌中,我们能得几只漏网之鱼,已是天大的幸运了。”
王玄之说完便驱马让道,其他几人亦跟着靠边。
酆王路过他时,得意的说了句,“算你识趣。”十余人陆续通过,飘来阵阵血腥味,萦绕于鼻尖久久挥之不去。
“出来了,出来了,这回是王爷的队伍——”外面的热闹,已经传到了林子里。
“走罢,我们也出去。”王玄之率先打马,临行前,又回头朝道一说了句,“你脸上这伤,若有人问起,你便这样说——”
其他几人已然麻木。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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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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