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阿济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感觉。
桌子上放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细呷一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对于苦寒的辽东来说,茶叶是必不可少之物。
辽东并不产茶,这些茶叶基本上都是晋商贩卖过来的。
阿济格很快就看完了军报上的那些内容,将军报又重新还给那个太监。
脸上的兴奋多了几分。
“如果,如果这上面的内容是真的, 说不定,入主中原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阿济格的脸上多了几分狂热。
入主中原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几乎成了心中的执念。
那繁盛的江南水乡之地,以前只在书籍上领教过。
如果鲍承先在军报上所说的这些事化为现实,午夜梦回的那些美梦,将会一一浮现。
“此事事关重大,征伐喀尔喀与之相比,倒是落了下乘!”
皇太极端着一个酒杯,脸上满是郑重。
喀尔喀部落,如何能与繁茂的大明相比?
再说了,之前就已经将喀尔喀打服了,这次虽然杀了皇太极的使者,可并没有直接竖起反旗。
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不用急于这一时片刻。
南边的美貌国度,这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非要做一个调换,在皇太极的心中,十个喀尔喀都比不上一个大明。
“主子的意思是?”
阿济格看着皇太极,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事事关重大,朕必须回去坐镇。至于教训喀尔喀,就交给你去吧。
朕会调走两黄旗、正白旗大部, 镶白旗大部留给你。
你率领镶白旗大部, 在进入喀尔喀之后, 不要轻敌,也不要随意行动。
到时候见机行事,如果他们明摆着谋反,不用太过着急,先拖着他們,等着朕忙完大明那边的事。就会过来,到时候好好的收拾一顿他们!”
皇太极有条不紊的下达了命令。
两黄旗就是正黄旗和镶黄旗,这是皇太极的立身之本,他本人就是两皇旗的旗主。
两黄旗也是八旗当中实力最强大的,相较于其他各旗,有着近乎压倒性的优势。
除了皇太极之外,实力最强大的便是多尔衮和多铎兄弟两的镶白旗和正白旗。
这两人和皇太极一直面和心不和,当年遗诏之事,诡谲云涌,时至今日,都不知道其中事实到底为何。
加上皇太极逼死多尔衮多铎兄弟俩的母亲阿巴亥,使得双方之间的裂痕更大。
崇祯十年,皇太极为了更好地控制两白旗,于是借口整顿旗务, 将两白旗打乱后混编。
改镶白旗旗主多尔衮为正白旗旗主, 正白旗旗主多铎则改任镶白旗旗主,阿济格担任镶白旗小旗主。
阿济格,就是皇太极伸入两白旗的旗子。
这次攻打喀尔喀,皇太极抽掉了镶白旗近乎全部的兵力,以及相当一部分正白旗的兵力。
主要目的就是进一步削弱多尔衮多铎兄弟俩手中的兵力。
至于他的两黄旗,虽然也跟着他一起过去,但大概率是打酱油。
“喳!”
阿济格再次行了一个打千礼,领下了皇太极的命令。
……
大军调转方向,朝着盛京城方向进发。
皇太极那肥胖的身体,压的胯下的战马有几分吃力。
前方就是盛京城,皇太极笑了。
太阳流转,月亮爬上了夜空。
书房当中,挤满了王公贵族。
鲍承先的军报早已经传遍众人,房间当中的气氛显得轻松。
可有人面色忧虑,觉得此事有诈。
“诸位,鲍承先送回来的军报你们都看了吧?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坐在皇位上的皇太极环视一周,开口询问。
一张胖脸挤得就像是菊花一样,笑容从来都没有消失。
他的那个心腹狗腿子范文程率先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和往常一样,习惯性的送上几个响亮的马屁。
皇太极自然心情愉悦,马屁谁不喜欢听啊?
说了将近一刻钟,这才说起正事。
“陛下,如果这次事情真的能行,那么我大清入主中原将不再是虚妄。
这个孙杰和大明朝廷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咱们必须要把他拿下!
一个鲍承先,恐怕显现不出我大清的诚意,不如,再次派遣位高者前去!”
范文程这话,倒是说到了皇太极的心坎上。
这正是他心中所想。
不然怎么说范文程是最忠实的狗腿子呢?光是这揣摩人心的本事,就不是他人所能比较的。
代善还是一如既往的鄙视范文程,冷笑道:“派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过去?不如把你派过去吧。
你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过去之后肯定能把他拿下。”
说完话,又重新看向皇太极。
“此事非常蹊跷,陕西在大明腹地,我大清和陕西几乎没有什么联系。
距离太远,相隔何止千山万水,万一出事,一时半会会也传不回来。
军报上说的容易,可要如何做呢?成功倒也好,可失败了呢?白白浪费时间不说,反而会消磨咱们的精力!
再者,这个孙杰凭什么要相信我大清?从来没和咱们接触过,空口白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归顺咱们,咱们凭什么能控制?面和心不和呢?又或者,成事之后,又有他心?”
说到这里,他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范文程,冷声道:“汉人,首鼠两端的货,信不得!”
范文程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
代善老谋深算,并不看好这个办法。
他说的这些,皇太极之前就想到了。
不过,也仅仅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
他和代善不同,他是一个胆大的人,也是一个能抓住任何机会的人。
当年继承汗位,风云变化,时局诡谲,如果不是他果断出击,恐怕现在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不是他。
这个办法风险很大,但收益同样很大。
如果能够实行成功,将会让他们提前不知道多少年入主中原。
这个诱惑摆在眼前,如何能让人善罢甘休呢?
这是以小博大,孙杰能投降,更好,不能,也没有什么损失。
空手套白狼,一本万利的事,总要事实,毕竟没有什么成本。
至于以后要造反,那先等到以后再说。
“说的不错,不过,如果一直畏手畏脚,我大清何以壮大至此?”
皇太极有些不悦。
文治武功,开国拓疆。
皇太极可不仅仅只想当辽东的皇帝,他还想当整个天下的皇帝。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代善又如何能劝说的动呢?
没过多久,便商议出了对策。
派遣宁完我,从张家口,借晋商之路,前往陕西。
同时,收紧辽东兵马,探马尽出,扣关锦州。
夜色深沉,蝴蝶的翅膀开始扇动。
历史的流程早已经出现了偏差,谁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发展。
锦州,是山海关的门户。
这是山海关的桥头堡,是明军必守之地,也是建奴必争之地。
位于辽西走廊最北端,若是不拿下它,别想入京。
松锦大战之前,建奴想要从辽西走廊进攻北京无异于痴人说梦。
虽然建奴屡次破边墙叩关,入寇京畿,但想扩大战果,却不容易。
要是原本的历史上没有李自成之流,建奴想要入主中原,永远都只是一场梦。
天地大亮,辽东前锋总兵官,征辽前锋将军祖大寿站在城墙上。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城外那时隐时现的建奴探马,让他忧心重重。
每每遇见这种事,就代表建奴又有大动作。
这次,城外又出现这么多的建奴探马,不用想也知道代表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从城墙上走了下去。
没过多久,八百里加急朝着京城而去。
战马奔驰在京城外面的官道上,距离京城已经不远了。
下午时分,崇祯拿到了祖大寿传回来的八百里加急。
坐在御书房当中的他,看着手中的这份军报,脸色铁青。
从他登基开始,建奴就越来越不安分。
每过几年就会入寇,这次锦州城外出现大量的建奴探马,不用想也知道要出事。
八百里加急上面的详细内容不多,驻守在锦州城中的这些明军,哪里还有胆子出去搜集军情?
早就被建奴打怕了。
崇祯四年,祖大寿在大凌河之战当中惨败。
如果不是诈降建奴,恐怕早就战死沙场了。
从那时之后,他对建奴的态度陡然转变。
不敢说畏敌如鬼神,但也差不了多少。
崇祯一时间有些慌神无措,冷静下来之后,急忙让人把内阁首辅以及兵部尚书杨嗣昌找了过来。
当今内阁首辅叫做孔贞运,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庸庸书生。
没过多久,两人就站在了崇祯的面前。
当他们两个人看过崇祯递下来的八百里加急时,两人反应各不相同。
孔贞运脸色煞白,就像是没了血色一样。
这副模样,让崇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大为不满。
这个孔贞运本来就不是什么厉害,今年四月份刚刚当上内阁首辅,按照历史来看,再过几天就要被罢免。
“孔爱卿,你为何如此模样?难道你怕了建奴?朝廷每年花那么多的俸禄,难道只是为了养闲人?”
崇祯脸色阴沉,甚至已经顾不上皇帝的体面,出言呵斥。
孔贞运被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
一个文弱书生罢了,让他说四书五经尚且还可以,商议这种国事?能有什么用?
“滚,赶紧给朕滚出去!”
崇祯一指窗外,大声呵斥。
不出意外,这几天他将会丢掉内阁首辅这个职位。
孔贞运如释重负,急匆匆的往外退去。
崇祯的目光重新来到了杨嗣昌身上,看到眼前这个深受信任的大臣,脸色好了不少。
“此事,你以为如何?!”崇祯开口询问。
杨嗣昌还有几分本事,稍作思考之后,便开始分析。
“去岁入冬以来,辽东大雪不断。白灾兴起,粮食受损,牲畜冻毙者不计其数。
辽东本就苦寒贫瘠之地,遭逢此大灾影响甚大。他们肯定会南下掠夺,疯抢粮食人口以及各类物资。
朝廷必须严防死守,让辽东守将死守宁远,锦州,山海之地。京师北边,同样也要严防死守。
宣镇,大同,蓟镇,都要严防死守,防止建奴绕道宁锦。”
杨嗣昌的声音在御书房当中响了起来。
这并不是空穴来风,崇祯二年那一次,皇太极就绕道喜峰口破关而入。
往后屡次入关,几乎都绕过了宁锦之地。
他接着说道:“山海关守将,以及宁锦守将不能调动。如今境内流贼逐渐平息,应征调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等部兵马北上,防备建奴入寇。”
崇祯有些担忧,说道:“如果将这些人全部调过来,那些流贼会不会趁机兴起?”
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过这种事了,往年时有发生。
崇祯想把流贼一次性全部消灭干净,也想把建奴挡住。
他这种心态有问题,两线作战本就兵家大忌。
“陛下,事分两样,流贼现在逐渐已经平息,朝廷不必太过重视。
当务之急,是先防住建奴。”杨嗣昌劝道。
……
几天之后,崇祯的命令传到了陕西。
征调孙传庭领兵北上,征调驻扎在潼关附近的洪承畴北上。
倒是没有注意到孙杰,却把他给遗忘了。
这倒不是崇祯故意忘了他,而是压根没考虑他。
孙杰的兵马,本来是“反贼”,在崇祯的观念当中,应该和那些流贼差不多。
这些人的战斗力堪忧,面对面根本就不是官军的对手。
官军又不是建奴的对手,把这些人调过来,能有什么用?
这些人说不定还要军饷或者粮草,战斗力不行还要花钱,这生意怎么看怎么不行。
崇祯已经穷疯了,能少花钱就少花钱。
孙杰击败了孙传庭,可崇祯并不知道这事儿。
孙传庭也不会让这件事情传到崇祯的耳朵中。
再说了,杨嗣昌又怎么会允许孙杰过来?
秦王府之事过去没多久,孙杰又是知情人之一,他要是过来了,万一胡咧咧乱说,该怎么办?
且不说吞进去的那些银子会不会吐出来,能不能活命都两说。
搞死当朝一介亲王,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就算崇祯有这心,杨嗣昌也会“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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