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大帐,乃柔国军政之中枢,守卫必然森严。趁着夜色悄悄潜入大帐周围,林峰正见着结队而行的戎装侍卫,心里反而生出点喜悦。
这些守卫虽多,却无一是铁血派的修士,这样对他的行动极为有利。于是他没有任何犹豫,借着念君给他施展的风归云隐术潜至大帐外,缓缓放出灵识向那里面探去。
大帐中竟有两个人,林峰正心里不由一惊,立即收回灵识,以免被大帐内的修士察觉到。好在帐内之人似乎并未发现他的踪迹,没有放出灵识。林峰正便推测帐中无修士,于是再度小心放出灵识。果然,大帐内无丝毫法力的波动,也无阻止他人窥探的结界,看来那可汗身周真无修士。于是他便将灵识源源不断充入帐内,帐中情景立即浮现在他脑海中。
此帐不愧为可汗之帐,内里的装饰极为豪华,玛瑙玉石、金银珍珠、蜀锦苏绣,铺陈奢靡,更有西域奇香袅绕其中,更添一点奢华气度。
帐中虎皮宝座之上,端坐着一个浓眉络腮的彪形大汉,虎目龙颜,气度不凡,看来应当就是刚继位的可汗阿铁噬天。阿铁噬天面前,一个同样结实的大汉正站着地看向他,谦卑恭逊,应当是阿铁噬天的大臣了。
这阿铁噬天静静看着这个大臣,良久后开口说道:“蔑额肆,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不无道理,但是我不赞成。”
原来这个大臣名叫蔑额肆,林峰正在出行前曾看过柔国现任官员表,依稀记得这蔑额肆似乎是柔国的文职官员,官位不低,但还不知他真正的身份。此时看来,这蔑额肆应当是阿铁噬天的亲信,但与阿铁噬天的关系还不算特别亲密。
此时蔑额肆便恭敬地回答道:“大汗,臣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不过——”眼中露出一种忧国忧民之思,“我大柔将士虽勇猛无敌,但也不能在一夕间将宁朝的军队击溃。先前的战事已经消耗太多国力,大柔的实力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强,要是再这么僵持下去,大柔迟早要被宁朝耗死!”话落他顿了下,又道,“大汗,前大汗穷兵黩武,不顾国力与宁朝僵持数十年,早已惹得大柔上下一片民怨沸腾,大汗你要是出去走走问问,十个牧民中九个都不愿继续打仗。先大汗崩逝之时,大柔百姓奔相庆祝,以为大汗你上位后会终止战争,可不想你非但不停下战争,反而加大战争力度,长此以往,大柔必危!还望大汗三思!”
闻言林峰正心里暗暗吃惊,原来柔国上下也并非一致同意与宁朝动武,按这蔑额肆的话,民心所向,竟是停战修和,若是如此,劝和就容易多了。想到此,林峰正不由对这蔑额肆刮目相看,作为阿铁噬天的臣子,他非但不谄媚拍马,歌功颂德,反而将柔国上下的形势全部说出来,某些话语甚至是“大逆不道”。宁朝朝堂上,有几个官员敢说这种话?只怕话一出口就会被陈广禅收拾了。
这阿铁噬天虽然看上去粗豪,心思却是缜密,听闻蔑额肆的话不但不怒,反而静心思索,似乎对蔑额肆的某些言语还有点赞同。“蔑额肆,你说得不错,大柔上下的国情我不是不知,当年先大汗在位时我也对他大兴战事的做法不满,但是——”他迟疑一下,眼中露出丝狠意,道,“宁朝欺我在前,明明答应和亲,却出尔反尔,什么狗屁‘山贼’,什么狗屁‘被劫’,大柔上下,哪个人敢劫持和亲的车队,分明是他们自己暗自做手脚不愿与我们和亲。哼,他们中原人有句话‘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口恶气我怎么受得了?”
听到这句话,林峰正心里又是一惊,阿铁噬天向宁朝发起战事竟是这个原因?那么说自己还是罪魁祸首?可是林峰正心里却生出丝质疑,总觉得阿铁噬天说的不是真心话。“神情!”他这才意识到阿铁噬天说话的时候那神色中并无丝毫对宁朝的憎恶,反而还有丝——得意!
林峰正这才想起之前听沈国远说过,本来之前的可汗中意的可汗继承人是阿铁木尔托,而论道行、天资、阅历、声望,阿铁噬天也根本没资格继承可汗之位。只是数月前阿铁木尔托被自己打成重伤,被带到铁血派中疗伤,手下军队也暂由铁血派收管,顿时失去所有继位的资本。那阿铁噬天也是趁着这机会带着自己的亲卫闯入可汗大帐中,亲手送自己的父亲归西,取得可汗之位。如此说来,他并不会对和亲被劫感到耻辱,反而应为此感到庆幸。若无这事,或许现在他还只是个小王子,甚至会成为阿铁木尔托的囚徒。
林峰正知道这一点,作为阿铁噬天亲信的蔑额肆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听到阿铁噬天的话他面上露出一丝激动,道:“大汗,此时此刻,你还想瞒我吗?你内心所想我难道猜不到?”
“你无礼!”听到蔑额肆的话阿铁噬天也不由生出一点怒火,道,“蔑额肆,要造反了吗?”
听到阿铁噬天的话,蔑额肆胸中反而生出一点豪情,丝毫不惧,反而加大声音,说道:“臣是大汗的臣子,绝无二心,天地可鉴!大汗若不信臣的言论,只管取臣性命,但即便如此,臣也要拼命让大汗停战!”
被蔑额肆的话激得满面通红,阿铁噬天紧紧盯着他,倏得站起,手握成拳,怒火漫上心头令他几乎要一拳将蔑额肆打成废人。
然而这蔑额肆当真是个刚直不阿之人,面对震怒中的阿铁噬天竟是凛然不惧,一股豪情从他身上发出,即使是帐外的林峰正也不由暗暗心惊。
这个时候阿铁噬天终于败下阵来,颓然跌坐在可汗宝座上,全身精气神几乎失去了大半。“蔑额肆,你有什么想说的,给我说吧,我……或许会考虑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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