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从胸口里拔出来的那一刻,很痛。
耶律烈从九岁就上战场,身上的刀伤不计其数,但是从未离死亡如此之近过。
他是疯了,疯的彻底!
那匕首插进胸口的位置,只偏离了心脏一点点。
一点点而已……
他想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他的小媳妇儿,他的小娇娇,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小公主,会不会有那么一丝疼惜……
哪怕一点也好,他的付出,也就不会显得那么可笑。
他的未来,或许还能看到一点希望。
在得知她不想与自己做夫妻之事的真相后,他甚至想直接杀了她!
左不过是一个女人,容貌再怎么娇俏动人,这世间又不是找不到其他女子了?
可在与她声声对峙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
不会有了。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任何女子,能让他这般倾心相待。
所以,所以,让他如何放手呢?
他便是想着,哪怕有一丝丝希望,她疼惜他,他或许还能努力地,倾尽一切地,让她忘掉那个永远都不会呵护疼惜她的男人。
如果真的爱,那男人怎么舍得将她送到边辽和亲?
那男人不心疼,他心疼啊!!!
心疼那么傻的她……
可在她将刀子拔出来的那一刻,耶律烈彻底绝望了。
她就是想他死……
但凡她有一点心疼,都不会立刻拔出这把刀,而是去找郎中。
她还,往他的伤口上,像疯了一样塞东西……
“云初暖,你当真……对我……没有一点……”
“你闭嘴!别说话!”
耶律烈伤心的话还没说完,被小公主娇斥着打断,“你是傻逼吗?!明知道大夏公主的目的不纯,还要为她死!”
云初暖太难受了,看到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男人。
她心痛的快要窒息了!
如果她没有穿越过来,那真正的大夏公主要他死,他是不是就这么傻傻的去死啊?!
怎么会有人这么傻逼!!!
对不起!
她现在暴躁的只想爆粗口!
生怕血珠子不够多,云初暖连忙又划破了那刚刚愈合的伤口。
一次,没有血珠子。
二次,没有血珠子。
在第三次,她还想用匕首划自己的手指时,手腕被一把捏住。
耶律烈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疯了?!”
“你才疯了!不止疯了!还是傻逼!不!傻屌大傻屌!!!”
小娇娇那张总是软乎乎的小嘴,不住地开始爆粗,丝毫没有之前软软糯糯的模样,而且还凶,很彪悍。
一把拍开男人握着她的大手,她又开始用奇怪的手法,转动右手食指上的那枚红色戒指。
那是母亲送给她的,耶律烈知道。
只是她现在的所有行为,在他看来都是迷惑至极。
很快,又从那戒指中,掉出好多颗血珠子。
耶律烈那双原本悲痛欲绝的眼眸,此时都快要脱框而出了。
完了完了,他应该是失手,扎到心脏了。
要死了,幻觉不停地出现。
不止有幻觉,他那么深的伤口,竟然不疼……
他不在看小娇娇,而是仰头躺在地上。
或许,他现在已经死了吧。
死人才会出现这么多离奇的幻觉……
他缓缓闭上双眼:算了,这一辈子,也值了,只是……他终究还是没有与她白头偕老。
‘啪——’
火辣辣的痛感从脸上传来。
耶律烈疑惑不已,怎么还会疼呢?
死人还能疼?
‘啪啪啪——’
那只小手,拍打着他的脸,更加起劲儿。
“不要睡!耶律烈不要睡!呜呜呜,求你了!别睡!我云初暖对天发誓,用我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发誓!
我这辈子,第一个心动的,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就是你!就是你耶律烈!
所以你不能死!我还要等着盛大的婚礼!我还想和你生一个可爱的宝宝!
你的边辽大军不是缺粮食吗?我种出土豆了啊!你好好带兵打仗,我在家里替你守着将军府!
我们不是约好了要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在一起吗?
不要死!呜呜呜!求你了……”
蛮子将军的皮肤是小麦色的,一直都是黑
黑的,可他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真的已经不行了,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惨白,连原本那最好看的丰润嘴唇,也渐渐变了颜色。
所以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云初暖慌了。
她从未试过血珠子能不能挽回一条人命,她只知道那东西可以治愈伤口。
可这个傻子,匕首插进了心脏啊!
不能死!
也不可以死!
他要是死了,她穿越到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前所未有的恐慌,让云初暖惊慌失措。
拍打之后,她想到了人工呼吸。
但是以前也没有学过正确方法,只是慌不择路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用软软的双唇,堵住那逐渐冰凉、惨白的唇。
雨点般的泪水,从她的眼中噼里啪啦掉下,落在他的鼻尖上,脸上,唇上。
长长的睫毛缓缓打开,虚掩着那双琥珀色的瞳仁,木木的,呆呆的,傻傻的。
他能感觉到疼痛,能尝到她眼泪的味道,更能感受到那甜甜软软的唇瓣,落在他双唇上的触感,美好的不可思议。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耶律烈更觉得自己是真的死了。
她主动,亲他诶?
她……说爱他……
第一次心动,第一次爱上……
如果死亡,换来这奇妙的境遇。
他不想醒了。
儿女情长,从前在耶律烈看来,是最可笑的。
他搞不懂手下那些人思念妻儿,思念到在军营中哭天抹泪,是有多没出息。
为此他还惩罚过那些将士。
如今……耶律烈觉得是自己遭报应了。
原来,比起他装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轻启双唇,含住她软软的,带着泪珠的柔嫩唇瓣。
逐渐恢复了力气的双臂,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温柔而又坚定地,加深了这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吻。
他以为自己死了,伤口也就无所谓了,他只想沉溺于此时此刻最后的美好。
‘啪——’
谁知,又一巴掌传来。
直接给耶律烈打蒙了。
那满是泪痕和血痕的小脸,又气又恼,“你装死吓我?!”
耶律烈:“……”
他眨了眨眼睛,又长又密的睫毛抖了抖,清浅的瞳仁里满是困惑。
所以,他是死,还是没死啊?
“暖暖……”
“滚!别叫我!让你装死!让你装死!呜呜呜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抬起手,在他身上锤了一下,可是又担心那伤口会更加严重。
打也不敢打,只能气急败坏地坐在地上痛哭失声,“你怎么这么坏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啊!我来到这里,无亲无故,唯一的念想就是你!你说过要信任我,可是我说了,那不是我,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呜呜呜!!!”
她语无伦次地哭着,说着。
耶律烈整个人都慌了,胸口的伤虽然一动就隐隐作痛,但他努力地撑起身体,想要用手抹掉她脸上的泪。
他疼啊!
看到哭成泪人一般的小娇娇,比他刚刚刺入胸口的那一刀,还疼!
可是……
可是她明明亲口承认,那肚兜和信都是这副身子的啊!
这副身子和她,有什么区别?
她为何这般委屈?
耶律烈搞不懂……
但他此时,只想抹掉她哭花了的小脸,“暖暖……”
“暖什么暖!躺着别动!”云初暖吸了吸鼻子,从未有过的凶。
等男人平躺下来后,她连忙动手撕掉被匕首划破的衣裳,看到方才那又深又宽的伤口,从表面上来看,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她松了一口气,却不敢懈怠。
生怕里面还没有好。
糯叽叽的小鼻音从她口中传出来,“你躺好,千万不要动,听到了吗?我去请郎中!”
那么大一只耶律烈,乖乖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他眨巴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吊着的动物头骨,只感觉自己在做梦。
包括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还有,这屋子现在看起来怎么如此阴森恐怖?
这么多骷髅,她似乎也从未和他说过嫌弃……
渐渐地,耶律烈眼皮沉了。
他心里想着,小娇娇让他不要睡,可刚刚
流了那么多血不是假的,虽然伤口有血珠子及时修复好,但他撑不住越来越沉的眼皮,很快便陷入了昏迷中。
这期间,云初暖找来了边辽国最好的郎中。
当然,不是大夏国的那位。
一是上次蛮子将军对人家太凶了,牙齿都打掉了,云初暖怕他怀恨在心,耽误了蛮子将军的伤。
二……她现在不想接触任何中、原、人!
等郎中请来后,发现他们的威武大将军,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惊恐不已。
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位大夏国的公主动的手!
都说将军对她宠溺至极,如果不是这女人,谁又伤得了将军?
他刚要问罪,小公主却冷着一张面孔,厉呵道:“请你来是疗伤的,不是来质疑本公主的!将军若是因你错失了疗伤的最佳时机,本公主拿你试问!”
不是她愿意摆架子,只是真的太着急了。
外伤是好了,里面呢?
他都已经昏迷了……
云初暖紧张地站在一旁,根本不敢想。
瞧见那郎中欲言又止,却又一脸无奈地为蛮子将军看病。
云初暖只觉得心脏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她见到,郎中的眉头越皱越紧,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儿,更害怕了……
“怎么样?!他……”
郎中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公主一眼,叹了一口气,“夫人啊,老夫能理解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但是……将军身体强壮,无需大补特补,再继续补下去,他怕是精……血尽而亡了!
倒是夫人您,该补补了。”
郎中一边叹气,一边给小公主开了个药方,随后整理好小药箱,便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瞥了小公主一眼,还‘啧’了一声。
他原本还以为将军那一身的血,是受了什么伤,才会如此。
感情是补过头了……
那么多血啊,该不会都是喷鼻血喷的吧?
这中原女子,恐怖如斯!
将军那么壮实的身子,都被她榨得需要大补了。
真是……
虽然,那大夏公主确实美艳动人,那小模样,那小身子,都让男人垂涎欲滴,把持不住,但也不能这么糟害啊!
你看她自己那一身痕迹,将军也是艳福不浅。
啧啧,现在的小年轻,没眼看!
郎中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云初暖愣了一会,在他即将跨出房门的时候,连忙追上去,“郎中!他的伤……”
“休要再拿老夫打趣!这种事情,日后便是将军亲自来请,老夫也不会再理!”
郎中恼羞成怒,甩开袖子就走了。
云初暖:“……”
她倚着房门,又哭又笑,把在门外徘徊的巧儿都吓到了。
因为公主的脸上、脖子上,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红红印子,有的像吻痕,有的像勒痕,而且房里刚刚又哭又闹,叮咚作响……
巧儿还以为是自己那个玩笑,真的害了公主,怯生生地上前,“公主,您没事吧?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还以为……”
“无事,巧儿,你去通知叶大娘,煮点栗米粥,还有鸡蛋羹。哦对了,你去买点红枣……枸杞有吗?阿胶有吗?”
巧儿点了点头,“当然有了,这不都是药材吗?公主受伤了?”
“去多买点回来,记得,都要上好的!人参也应该买两根……”她一边掏银子,口中还念念有词,“巧儿,让叶大娘去买吧,你去煮粥和鸡蛋,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那好,你告诉叶大娘不用省钱,人参也一定要最好的。”
云初暖将钱袋子拽下,将里面的印子全部给了巧儿,“唔,你们这边人参的行情我也不知道,若是不够,让叶大娘去账房支一些,就说将军需要,只记住,要最好的!”
巧儿连连点头,也不敢多问了,连忙跑向小厨房。
云初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房间里,来到了榻前。
瞧见蛮子将军那身被她是撕破的衣裳,满是血迹。
她想起自己昏迷的时候,他是那样的精心呵护,心里又忍不住泛起疼惜。
连忙招呼着院儿里其他丫头打来一盆热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