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们都觉得偷两个馒头就该被活活吃掉?”老道也看不下去,对众人大声嚷。
“偷十两银子是贼,偷两个馒头就不是贼?不过大贼小贼之别!既然是贼就该死!”有人高声喊道,随后许多人纷纷附和,看老道和琉生的眼神就仿佛看到仇人。
“你吃了这个女子,她的孩子该如何?”琉生凝视婴如问。
婴如扫了一眼女子身后躲藏的孩子,冷漠的道:“灵丘镇不收贼人之子,免得坏了风气,这孩子当逐出镇,自生自灭!”周围立时传来一阵喝彩声。
女子浑身颤栗起来,她今日才刚来灵丘镇,沿路乞讨一无所得,孩子哭闹心下难忍,这才偷了两个馒头,谁承想竟招来杀身之祸,她死死抱着儿子,一脸的惊慌恐惧,身体抖的像风中的树叶。
孩子则死死地抓着母亲的衣角,恐惧的大眼睛瞪视着眼前的一切,仿佛看不懂这个荒谬的世界。
婴如像有些不耐烦了,迈步上前,盯着琉生道:“你若和女贼不是一伙,速速离去,否则便是阻挠本官办案,罪当吞刑!”
那些看热闹起哄的人也齐声叫琉生赶紧走开不要管闲事,其中有些好心人,暗暗的提醒琉生不要瞎掺和,如果被定罪为阻挠办案,下场也是被吞吃。
琉生听着周围理直气壮的汹汹之声,一时间竟也有些茫然,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怀疑是自己错了,否则怎么会所有人都反对自己?原来这个世上,并不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就是好人,所有人赞同就是好事。人多并不有理。
原以为人人都爱戴婴如,婴如肯定是个好镇长,就算有些过火行为也是值得原谅的,不然怎么所有人都敬他?
但现在,琉生觉得这件事错了,不仅是婴如错了,灵丘镇的人都错了,灵丘镇走上了一条邪路,这里的人信奉了一套歪理,树立了一尊歪神。
老道对身后的女子低声道:“快走,我们帮你拖住他们,赶紧逃出镇。”
琉生却道:“走不了,他们不会允许这对母子离开。”他示意周围那些激昂的围观者。
老道皱眉头嘀咕道: “这些人比妖魔还可怕。”
琉生再次对婴如强调道:“她偷了东西,你可以惩罚她,哪怕严厉一些也可以,但不能吃了她。”
婴如的笑脸开始变得僵硬,冰冷的道:“阻挠办案,罪不可赦,判你吞刑。”说着就朝琉生抓来,琉生记起花翎仙子的告诫,婴如的手掌可以粉碎一切,绝不能被他抓住。
他连忙后退,和婴如拉开距离的同时,按向腰间的长剑。
担就在此时,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琉生和婴如之间。
“婴叔叔,这几个罪人交给我吧,我娘那里还需要几个人做花肥,况且我太喜欢这只猴子了,这猴子没罪,我要养着玩儿!”腰胯老虎包的花钿忽然出现,撒娇般的对婴如道。
婴如僵硬的脸立即和缓下来,竟有那么一丝宠溺的表情。他收回大手,竟道:“去吧,不过你可看好了,别让他们跑了。”
“谢谢婴叔叔,婴叔叔最好了。”花钿笑嘻嘻的道谢。婴如摆摆手,径自带着差役转身离去了。
一场危机竟然就在花钿到来的几分钟里解决了。围观的人纷纷给花钿问好,他们看花钿的表情十分宠溺,仿佛看自己的子女一般。更没人对花钿将琉生一行带走有异议,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花钿和围观的人周旋了几句,随即对琉生道: “你们快跟我走。”
琉生想了想,便和老道引着那女子,跟在花钿后面离开了这条街道。没想到花钿却并没将他们押去长离园,而是引到了一处客栈内。
到了客栈房间内,花钿长出一口气,拍着胸脯道:“今日你们幸好碰到了我,不然就完蛋啦!”
“花钿姑娘,你娘真用人当肥料?”老道嘬着牙花子问。若真是这样,去长离园也是凶多吉少。
花钿嫌弃的甩甩头道:“我娘当然不会拿人当花肥,这是个借口,救你们用的,婴如叔叔动辄吃人,我娘说他无数次都没用,只能用这个借口把人带到长离园后,偷偷放走。”
“我娘每次救了人都会开心,若是听到城中有谁被吃了,就几天不开心,小筑旁的长离花都要枯萎不少呢。” 花钿道。
琉生和老道对视一眼,都不觉松了口气,看来花翎仙子是真善。
“你们离开就别回来了,婴如叔叔再见到你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花钿道。
老道看看琉生,琉生原本打算放弃天珠了,但现在,整个镇都被婴如带歪了,人们已经没有了善恶之分,丧失了掌握分寸的能力,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可能会如花翎仙子所说,婴如会连普通人也吃,变成真正的邪恶之物!
琉生在婴如眼中没看到一丝一毫人性,花翎仙子说过,婴如是机杼界的造物,他既没有人的同理心,又不受道德限制,如果他越来越不受控制,灵丘镇早晚将陷入灭顶之灾!
必须将天珠力量收回。
也不能再让婴如做镇长。
“花钿姑娘,你能将这对母子送出城么。”琉生问。
花钿正在逗弄十八,闻言道:“你们不走?你们也得赶紧离开才行啊。”
“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办完了马上离开。” 琉生道。
花钿皱起眉担忧的道:“婴如叔叔很厉害的,你们可千万不要被他抓住。”琉生只点点头。
那对母子已经吓坏了,现在面色惨白,精神恍惚。见花钿愿意送她们出城,立即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一向抠门的老道竟取了一小块碎银子,递给这对母子道:“不要再偷东西了,肚子再饿也得堂堂正正的活下去。”叫琉生刮目相看。女子看看身边的孩子,含泪接下了。
花钿跟十八玩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带着那对母子离开,或许是花翎仙子告诫了花钿,这次她没再提买十八的事。
关起房门,琉生对老道道:“你也赶紧离开吧。”
老道皱起眉头,敲着桌子道:“怎么?欠我的钱不还就想把我支走?想得美!”
琉生哭笑不得:“欠你的钱我会想办法,去找婴如拿天珠,必然危险重重,一旦有事发生我顾不上你。”
老道仰天打了个哈哈,鼻孔对着琉生喷气道:“道爷我走南闯北什么风浪没见过?需要你个毛头小子来保护?”
琉生见状便站起身来,将花翎给的钥匙放在桌上。“天黑后我便去婴如家,找机会打开他的胸膛拿走弥金珠。”想到婴如的那种压迫感,琉生也感到有些压力。
老道敲着牙:“确实也没更好的办法,那婴如平日都有衙役护卫,虽然他们不值一提,但动起手来总是一层顾虑,衙役毕竟是无辜的!”
“好在婴如的家只有几个仆人,四周没有邻居,僻静的很,打起来可以放手一搏无所顾忌。”
琉生点点头,两人又商量了一番,琉生便躺在床上抓紧修养精神,同时汲取灵气,保证自己处于巅峰状态。
老道坐在椅子上,咬了半天牙,取出两张符篆,打了火折子,将符篆燃起,将烧成灰烬的符篆丢在茶盏中,一股股灵气立即从灰烬中散逸出来,这碗冷茶忽的一下沸腾起来,翻滚不断。
正在闭目修行的琉生嗅到一股香气,灵气的香味儿,睁开眼睛。
只见老道捂着胸口,痛心的道:“夭寿啊!老道的银钱在你身上越花越多,真怕你哪一天嘎嘣死了,你这一屁股债谁来还我?都说欠债的是爷,我今日算信了。”
琉生拿过茶碗一饮而尽,笑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符水中充沛的灵气在他身躯中游走,琉生再次闭上眼睛,舌顶上牙堂搭建天地桥,运导灵气。
老道则取出小本儿,将今天的花销一一记上,给那对母子十两银子,两张符篆化成一盏符水,五十两银子。
站在旁边看的十八再次叽叽怪叫起来,去抢账本,一人一猴立即打闹起来,狼烟遍地。
琉生却根本听不到这些混乱,他已经进入了脑海的树林中,在不断的练剑练拳。
天色转眼黑透,琉生苏醒过来,赫然发现老道坐在床边,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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