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锦堂失踪了,这是崔覆野心里的一根刺。
他总觉得石锦堂藏起来,不仅仅是想保命那么简单,一个有那么大野心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服输?
野心大的人总是会别人赌的次数更多一些,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别人不敢赌的他们也敢赌,比如赌命。
崔覆野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见石锦堂的时候,自己是否表现出了杀意。
那个家伙手里没有什么崔家的把柄,空口无凭说的话自然算不得证据。
但他藏起来的图谋到底是什么?
只是为了苟延残喘?
崔覆野想不明白这些,心里便一直都堵着一块大石头。
就在这时候,下人来报,说是林方出昨日离开花船后没有立刻回君不畏。
崔覆野的心情就变得更差了一起来,因为这个林方出是林牧府的人。
他若可以自己做主的话,这个林方出早就该除掉了。
当年进怯莽军的那些人,林方出手里有没有证据,崔覆野不确定。
如果有,这证据留下来,就是林方出那样的小人物,想拉着崔家同归于尽的本钱。
就在这时候,崔覆野的父亲从门外走了进来。
崔值已经多年不在朝中为官,可他当年曾经做到吏部尚书,这个位子有多重要谁都心知肚明。
吏部作为六部之首地位本就特殊,吏部尚书的权力,又足以让他门生满天下。
就算如今他已经不在那个看起来格外耀眼的权力中心,他的那些门生,依然是他手中无比雄厚的实力。
“父亲。”
崔覆野连忙起身。
崔值点了点头,坐下来后说道:“还在为石锦堂的事发愁?”
崔覆野点了点头:“是,孩儿是觉得,此人不找出来,终究是个隐患。”
崔值道:“不值一提。”
崔覆野道:“父亲是说,和林牧府那些人比起来,石锦堂不值一提?”
崔值点了点头:“你从小就很聪慧,别人需要教很多遍的事你都是一点就透。”
他看向崔覆野:“我不担心那个石锦堂,一个小人物罢了,但林牧府这个人,不能不防。”
崔覆野道:“当初只是各大家族需要个这样一个主事人而已,所以才把他地位推举起来,没有各大家族的支持,林牧府什么都不是。”
“可他知道的太多了。”
崔值道:“我听闻,于家那边派人要对付你?”
崔覆野道:“于家里有咱们的人,这消息早早的就告知孩儿了。”
崔值嗯了一声:“那就把于诵给他们的命令改改,你亲自安排这件事吧。”
崔覆野俯身:“孩儿明白。”
崔值起身道:“我还要去城外见个人,城中的事你多操持,我需四五天才能回来,你不要太过冒进,要稳妥些。”
“孩儿谨记父亲的教导。”
崔覆野答应了一声后问:“父亲,是要去见谁?”
崔值道:“现在这个时候,不是两派对立相争的时候了。”
崔覆野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点头道:“父亲说的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陛下要查刘疾弓这个事给遮掩过去。”
崔值道:“该处置的处置,该放弃的放弃,哪有什么事是处置不好的,你心思缜密是好事,可思谋太多就会欠缺果断。”
崔覆野道:“孩儿明白了。”
崔值带着一些随从离开家,乘车出城。
崔覆野思考着他父亲的交代,知道已经到了必须
下决心的时候。
就在这时候,下人来报,说门外有个人求见,怎么赶都不肯走,说是有格外要紧的事要说。
下人还说,怎么问那人叫什么名字,那人也不回答,只说是从冬泊回来的。
崔覆野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是谁,又好奇,随即让下人把那神神秘秘的家伙带进来。
他没有在客厅和这个人相见,就在前院的凉亭里。
那人走到近前就俯身行礼:“草民见过小公爷。”
崔覆野仔细看了看这个人,并没有见过,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可以确定这个人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小公爷自然是不认识草民的,草民只是个无名之辈罢了。”
这人看向崔覆野:“但草民从冬泊回来,给小公爷带了一份礼物,小公爷应该会喜欢。”
崔覆野看了看,那人手里拎着的一个盒子。
“是什么东西?”
那人笑了笑,把盒子上边推拉的盖子推开,里边赫然是一颗人头。
崔覆野却并没有被吓住,只是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他抬起手,四周的护卫逐渐靠拢过来,不少弩箭已经瞄准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小公爷稍安勿躁。”
那人道:“实不相瞒,我叫宋十三,曾经是一个混迹江湖的小人物,后来在万相门下做事,倒也为万相解决了不少麻烦。”
听到万相这两个字,崔覆野的脑海里就冒出来万域楼的那张脸。
听闻万域楼并没有死,天子因为万贵妃的缘故,将万域楼囚禁在云州。
“这是谁的人头?”
崔覆野问。
“草民如今在冬泊,是在为冬泊上阳北宗宗主做事。”
“上阳北宗宗主?”
崔覆野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听过这事,不过这事他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不值得他在意。
“你还没回答,这是谁的人头。”
“当年,有个怯莽军的叛徒藏身的冬泊,巧不巧的事,这个人觉得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安全了,想回大玉,但他又害怕自己身份暴露。”
“于是,他胆大包天的加入了上阳北宗,希望能把身份洗白......”
说到这,崔覆野已经明白了。
但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若说不是那个什么上阳北宗故意去查,这事连一分真都没有。
“你们宗主想要找我谈什么?”
崔覆野直接问了一句。
“巧就巧在,我们宗主也不喜欢冬泊,也想回大玉来。”
宋十三道:“所以宗主是想请小公爷帮忙,在合适的机会,在天子面前提及此事。”
崔覆野笑了:“你们又凭什么觉得,这事我会管?你手里有一颗人头,就觉得这人头是你的筹码?”
“不,这不是筹码,是礼物。”
宋十三道:“宗主他希望能帮到小公爷,崔家虽然实力雄厚,可这些年因为陛下对各大家族的打压,崔家除了小公爷之外,好像也没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在朝。”
崔覆野非但没有生气,那双眼睛反而比刚才还亮了些。
宋十三道:“宗主的人都是冬泊人,都是外人,外人生面孔,好办事。”
“最主要的是,宗主如今已是冬泊国师,上阳北宗在冬泊的弟子,短短半年,已有数十万之众。”
宋十三道:“就算宗主不能回大玉来,小公爷出力帮忙了,宗主还是会记住小公爷的好处,万一,崔
家出了什么事,冬泊那边终究还有一条退路。”
崔覆野看着这个年轻人:“你很有胆识。”
宋十三道:“谁还不想求个前程?”
崔覆野问:“为何是我崔家?”
宋十三道:“其实,不只是崔家,当年朝心宗在云州的时候......”
提到这,崔覆野眼睛里的明亮中,突然就多了些寒意。
朝心宗的拓跋烈搞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能稳坐云州之主。
可是朝心宗里的人,却不都是拓跋烈自己安排进去的。
那就像是一块扔在门外的,还散发着香气的肉,苍蝇会一群一群的飞过去。
宋十三道:“朝心宗有不少人逃去了冬泊,巧就巧在,我家宗主,他还是现在朝心宗的宗主。”
这话,倒确实是让崔覆野心里微微一震。
他这般心智城府,都不可能还保持着波澜不惊。
“当年朝心宗能发展的那么快,要是没有钱力物力的支持,怎么可能?”
宋十三道:“我这次来歌陵,是想一家一家拜访的,小公爷家里,是我来的第一家。”
崔覆野道:“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事,你家宗主还想让我帮什么忙?”
“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宋十三道:“哪有无度的索取能换来真心呢?”
他看向崔覆野:“礼尚往来,将心比心,才可得长久。”
崔覆野点了点头:“你家宗主倒是个聪明人。”
宋十三道:“我家宗主说,辛先生如今已是奉玉观观主,不久之后,必是上阳宫掌教,若我家宗主能回上阳奉玉观,以后大家能得的好处更多。”
崔覆野因为这句话笑起来,笑的那双眼睛看起来更加明亮了,只是这明亮中,透着的寒意也越来越如剑锋。
“你真以为,你家宗主是个上的了台面的人?你真以为,你三言两语就能唬的住我?你真以为,你们这些下三滥出身的家伙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你真以为,各大家族都是傻子毫无头脑?”
他连续问了几个你真以为,这次轮到宋十三的脸色变了。
“给万域楼做了几年看家护院的柴犬,你就觉得自己可以登堂入室。”
崔覆野道:“可是......万域楼在我眼中也只是一条狗,以前他还有些风骨的时候是天子的狗,后来知道自己也是弃子后他变成了我的狗。”
崔覆野:“我刚才说过,佩服你的胆量,也只是佩服你的胆量。”
他一摆手:“拿下,剁碎了喂狗。”
他的护卫们立刻上前。
宋十三知道这次大意了,他确实低估了这个崔覆野,低估了歌陵大家族的骄傲。
他立刻上前,手成龙爪,朝着崔覆野的脖子抓了过去,此时此刻,唯有擒住崔覆野才能脱身。
可那只手才伸出去,就被另一只手攥住了。
咔嚓一声。
宋十三的手腕被崔覆野折断,十分之一息后,崔覆野的另一只手掐住了宋十三的脖子。
“崔家数百年积累,凭什么向你们这些卑贱的的家伙低头?我得祖辈荫佑,四岁开始习武读书,又是凭什么不如你们这些草莽?”
他只是稍稍发力,宋十三的脸色就从白变成了青紫。
“我是崔家的长子长孙,崔家有几百年的沉淀积累,开国时候的旷世之功,数十代人的奋进开拓......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向你的小人得志弯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