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县的老百姓们,有幸在这辈子里,看到了一场令他们记忆深刻的“官兵抓贼”的大戏。
以至于很多年后,吴县还有些老人说起此事的时候,还是一边摇头一边啧啧称奇,据说,这件事若不是府台大人下令,此事非得写上吴县的地方志不可,可惜的是,这件事情,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都是非常有默契的不谈起此事。
也就是他们这些当时在县城看热闹的百姓,还依稀记得当时的情形了。
偌大的蓼院,正门处官兵和蓼园里的“贼人”打得有声有色、惊天动地的,但是从四周的围墙甚至一直到蓼园的后门,都是冷冷清清的无人关顾,就好像官兵觉得要进这园子,只能从这大门处进去一样。
而蓼园里的“贼人”,也是一个个执拗的很,官兵们这么明显的放水,他们好像没看到一样,也是死死的盯着了大门,好像觉得,他们也要逃走,也只能从这大门走一样。顶点小说
只是短短的半个时辰不到,官兵就在蓼园的大门处,死伤了十余人,倒是蓼园里头的那些“贼人”们死伤如何,在外面的人却是看不清楚了。
也不是这些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在这里看热闹,甚至看到官兵死伤,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这蓼园里住的是什么人,他们这些本地的百姓比起谁都清楚,眼见官兵们在这里吃亏了,他们只是兴高采烈,而不是一个个义愤填膺抄家伙援助蓼园,已经算是很克制的了。
只是围观的百姓们,越聚越多,不到一个时辰,这蓼园四周,已经聚集了数千百姓了。
就仿佛整个吴县的人,都朝着这边聚集过来了一样,而和先前围观的百姓们不同,这些慢慢聚集起来的百姓,手中或多或少都带了点物件,而且,他们似乎并不是单单为了看热闹而来。
而周围的气氛,也开始在慢慢的变化,从一开始的喧哗鼓噪,甚至看到官兵受伤还在喝彩,到后来,这些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
到了后来,就只听得到官兵的呐喊厮杀声,和时不时从蓼园里传来的火铳声。
明明官兵的四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但是,这种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让官兵们也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了。
“大人,再打下去,只怕要出事!”
领兵的军官,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已经不再驱使着自己是手下去冲击那个看起来好像再努力一下就能撞破的大门了,若是真不计较伤亡,他觉得自己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拿下这园子。
但是显然,拿下这园子并不是毛大人的本意。
毛一鸬也发现的四周的不对劲,但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些围观的百姓,和蓼园里的那些人有关系,只是他身为巡抚,气势汹汹的带着兵马过来,若是被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吓走,他毛一鸬以后可就成了这江南官场的一个笑话了。
“区区一帮刁民,有什么不对劲的!”他冷冷地说道:“驱散他们!”
“大人慎重啊!”领兵的军官低呼了一声:“属下看到那些当地的衙役,也在人群当中串联奔走,这个时候若是驱散他们,极易造成民变!”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些都是百姓啊!”
“你还挺在乎这些百姓的!”毛一鸬冷冷的说道,却是没继续强令对方驱散这些四周的百姓了。
“大人的安危最重要!”那军官低低地说道:“反正这些贼人在这吴县,逃不到哪里去,城门一关,他们就是瓮中之鳖,要拿他们,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是被这些百姓冲撞了大人,或者是贼人混在百姓当中逃走了,那才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毛一鸬没有说话,这军官立刻明白了毛一鸬的意思。
他开始下令自己手下的人马缓缓地撤离此地,无论是受伤的还是已经死的人,也一并带走。
四周这诡异的气氛,也感染到了这些士兵,而同袍们的受伤死亡而自己这些人不能放手施为,本来就让他们很压抑,此刻他们默默地退走,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
四周聚集的
数千人,并没有任由他们这样撤走,他们保持着距离,默默的跟随着他们,以一种送行的姿态,一直将这些军兵,送出吴县的城门之外。
等到最后一个苏州来的军兵,都退出了城门,吴县的城门也轰隆隆的关上了,就在城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无论是城外的毛一鸬和他的军兵,还是城内的陈文瑞和他的衙役们,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事情终究是没有闹得太大,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当中。
蓼园的门口,周顺昌站在台阶上,对着四周的百姓在大声的说着话,他痛斥着官兵的胡作为非,感谢着观风使大人仗义护卫,更加感谢这吴县的父老乡亲,对他的爱护。
言辞每到激烈处,四周的百姓们轰然地叫起好来,更有义愤者,挽袖子脱衣裳,大骂自己先前的懦弱,恨不得现在就出城去和那些狗官们大战一场,方能出一口恶气。
江晚没有露面,就在远处,看着周顺昌在那里慷慨激昂着,在他的身边,他的护卫们正在在休整,适才和官兵们的一场角力,护卫们也有几人受了伤,此刻没受伤的正在救治伤者。
好在身边的护卫里,有几个是学过战场救治的,身边也带有药物什么的,江晚过问了一下,知道受伤的人,并没有性命之忧,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这些官兵是不是疯了,连自己人也要打!”凯瑟琳皱着眉头,看着四周乱糟糟的情形:“我觉得我们现在,只怕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了!”
“好事多磨嘛!”江晚摇摇头:“麻烦是麻烦,不过,未必是我们的麻烦,是别人的也说不一定!”
他转过头对着凯瑟琳笑了笑:“刚刚有没有吓到你?”
凯瑟琳白了他一眼,仿佛是为江晚不了解自己感到有些郁闷:“我是在海上见识过海盗的人,你觉得就刚刚这种小场面,能吓到我吗?”
“也是!”江晚点了点头,“海盗可比江南的官兵们要厉害多了,看来,知道你在这里,应该怕的,应该是这些官兵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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