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晚离开京城起,这青云楼许白给李扶摇的干股银子,就一直没有中断过,这一点,昨天已经在和李扶摇的聊天中江晚知道都清清楚楚了。
虽然每月只有几百两银子,实在是算不了什么,而当初这银子里,应该还有王晨恩的那一份的,只不过如今的王公公眼里,哪里还有这些微末小钱,哪怕他不刻意的去敛财,也有的是来银子的门路。
但是,这银子一直没有中断,对于手头一直都不怎么宽裕的南海卫,却是起了不少作用,就凭这一点,江晚觉得自己也应该来青云楼里看看许白,若是有类似以前郑八金的那种事情,他自然也是毫不犹豫的随手帮对方打发掉。
不过,若是因为鞑子攻城的事情,导致青云楼这生意冷落,那江晚也没有办法了,他倒是想将鞑子全部打发了,他现在也没那个实力啊!
两人在青云楼里说了好一阵子话,许白关心自己兄弟在陕西那边的作为,而江晚关心他离开京城之后的时局变化,各自都有各自的话题,也各自都有着各自想要知道的东西,一顿酒饭下来,两人都是有些心满意足的感觉。
“买卖上的事情我不大懂,不过,时局如此,你能做的也就是努力维持了,若是实在支持不下去的话,李扶摇和王公公那边的银子,就暂时不要送了,这事情我会给他们解释的!”
“倒不是舍不得这点银子!”许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除非我这买卖不做了,要不然,这银子我还是得送过去的,当初没有了江先生引见的这两位贵人,哪里有我如今的青云楼,做人总是要知道感恩才行的!”
“先活下去在感恩吧!”江晚笑了笑,没好气的说道:“算了,不管你了,反正有事情如果不方便和这边说,和你兄弟许简说也是一样,不过,我觉得啊熬过这一阵就差不多应该好了,你倒是必要担心太多!”
“真的如此的话,那就多谢江大人吉言了!”
许白笑呵呵的站起身来,送江晚出门:“若是江大人不急着回陕西的话,改日我带着伙计们去一趟南海子,给兄弟们都改善一下伙食,也算是上门劳军了!”
“好好好!”江晚笑着离开了这里,心情变得有些愉快。
京城虽然变化很大,但是,总是有些人有些事情还是没什么变化的,而就是这些没有变化的人和事情,让他感觉自己也在被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在回馈着,这种感觉很不错。
原本想着下午去一趟锦衣卫的南衙,按照朱由检的旨意,去看一看被关押着的袁崇焕的,不过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将此事放在明天,毕竟朱由检一句口谕,他江晚就这么顶着一个脑袋空着两只手去南镇抚司那边,锦衣卫那边的人未必会给他面子。
南衙那边自从封万里离开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在主事,更不知道认不认得他江晚,不过,若是先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那边知会一声,再让他派人带自己去,应该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这也算是程序正确吧!
当然,他也可以毫不讲理的直接冲到南衙去,谁敢不给面子就直接怼谁,拿着皇帝的口谕在那里跋扈一番,最后引得骆养性亲自出面,并且验证口谕的真伪,这事情也能办得下来。
不过,那不是做人做事的办法,他江晚还没飘到这个程度。
回到南海子,已经将近日暮了,除了李扶摇和苏浅儿在等着他,等着他的,还有一封书信和一封公文。
“信是延安府知府给大人的,算算时间,应该是和大人同时离开延安府的,很奇怪为什么不在大人在延安府的时候,直接交给大人!”
李扶摇说道:“大人的私信扶摇不敢看,不过公文却是看了的,是兵部发来的文书,尚书大人召大人你明天去兵部衙门去见他,尚书大人要对南海卫在陕西平乱一事进行垂询!”
“兵部尚书大人?”江晚微微一愣:“孙传庭孙老大人?
”
李扶摇点点头:“正是他老人家,老大人不辞辛劳,危难之际被陛下起复,领全城军民对抗鞑虏,大家都是很敬佩他老人家的为人和本事的,大人明日一点要早点去,莫让老大人久等!”
“好的,我知道了!”江晚点点头:“我也挺钦佩他老人家的!”
说话间,他拆开了宋衮的来信,薄薄的信笺上寥寥数行字,他几眼就看完了,然后他翻开信笺,看到信笺下面压着的轻飘飘的几张银票,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李扶摇现在对银票可是熟悉的很,此刻见到这几张银票,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收好吧!”江晚将银票递给她:“好几家银号的呢,这么大面额的银票,要兑换成银子怕是也有些麻烦,那送信过来的人呢,你有没有留住他!”
“我没有留!”李扶摇已经想笑得眉眼弯弯了:“我说他怎么一定要得到大人的回信才肯走呢,原来这其中的蹊跷在这里啊,他这是要确保这信一定要大人看到啊!”
“叫他过来吧,我问他一些话!”江晚摆摆手:“还有,青云楼的许白,说要过来劳军,你派人去接洽一下,也算是给大家都开开荤,改善一下!”
李扶摇几乎是蹦着走了出去,江晚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这是感染上小九的毛病了?这端庄稳重的扶摇姐,可不应该是这么一派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模样啊!
“小人范缜见过江大人,江大人虎威!”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被小九领了进来,江晚抬起头来看着对方:“起来吧,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江大人好记性!”
范缜毕恭毕敬的回答:“小人曾经随着家父拜见过江大人,只是小人一直不甚出众,难道江大人还记得小人!”
“你是范永斗的儿子!”
江晚微微点了点头:“我记起来了,你和你兄弟长得有几分相似,你那兄弟我是见过多次的,在延安府里也做得不错!”
他突然笑了起来:“这么说来,这一次宋大人的事情,是范家在支持了,范家这么大的手笔,难道就不怕鸡飞蛋打吗?”
“去父亲曾经说过,做买卖总归是有风险的,这天底下就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范缜毕恭毕敬的回答道:“但是,只要最大的一笔买卖赚了,那其他的地方赔点钱,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江晚微微的点了点头,宋衮的心里,可是没有丝毫的隐瞒将范家和他的交易全部都说的清清楚楚,而范永斗亲自派自己的儿子来送信,说明他们也没有全部都信任宋衮。
自古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涉及如此巨大金额的交易,双方都是格外的小心谨慎。
他甚至可以肯定,如果自己没和这范缜见面,这十万两的银票,无论是谁拿着去银号钱庄去兑换,只怕都兑不出来,范家应该在其中还有后手。
而这个后手,很可能就是在这个送信的范缜身上了。
“十万两不够!”江晚摇摇头:“你父亲亲自派你来送信,想必这些银子的用途和原委,你都是清楚了的,这十万两果然是一笔巨款,但是,你范家难道只值得十万两吗?”
“我父亲说,十万两只是第一笔银子!”范缜坦然说道:“大人对我范家曾经做过的事情,一直都有芥蒂,家父是清楚的,而这一次后金人入侵我大明,家父知道后也是寝食难安,这笔银子只不过是借这个名目,借大人的手,为范家曾经做过的那些错失赎罪而已!”
“仅仅是在赎罪?”江晚看了对方一眼,淡淡的反问道。
“同时,范家也希望让大人看到,范家有痛改前非的决心!”范缜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但凡朝廷有需要,大人有需要,范家必定极尽所能义不容辞!”
这话江晚听得明白,朝廷有需要什么的,那是客气话,真正的重点在他江大人有需要这句话上,换句话说,这是范永斗在强行给他江晚塞银子,以前江晚不要范家的银
子,范永斗本来就心虚,此次后金入侵大明,范永斗是彻底的怕了。
反正你要不要,我都要给!
大致就是这意思了!
“还有!”范缜说道:“家父希望小人能留在江大人身边,这样的话,一旦江大人有需要,范家也能及时的出上力,范缜自由跟着父亲经商,这钱粮的事情,还是有点经验的!”
江晚沉吟了半天,终于缓缓的点了点头:“你父亲真是一个人才,说实话,像他这样的人,若是再走错路的话,我绝对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的,他这样的人,放在哪里都能够做大,这一点我很肯定!”
“大人这是同意了?”范缜喜形于色。
“那就留下吧!”江晚说道:“明日里先和李小姐去兑了那些银票,至于这些银子有什么用途,我会告诉你的!”
……
和往常一样,半夜才睡一大清早就起来的孙承宗,用过早餐之后开始处理烦乱如麻的各种事物。
从宫里回到兵部衙门,他一直有些心绪不宁,一开始他以为的通州那边的战事影响到了他,但是,他看了看前线的军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通州、迁安、遵化、滦州这些地方被后金人占了,但是,朝廷的兵马也正在艰难地慢慢收复着,战事在胶着状态,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后金人好像这次铁了心一样,他们原本不善占领城池、在城池里作战,这一次他们却是宁肯和大明军队拉磨一样寸土必争,却是轻易不肯放弃他们已经吞下去的城池和土地。
不过,随着朝廷兵马慢慢的齐聚,慢慢的回复士气和战力,这些地方,终究还是能拿回来的,孙传庭对此并不是太担心,朝廷也决定不会允许这些地方长久的被后金人占据。
然后,他以为是今日的朝会里,听到后金那边传来想要议和的声音的事情让他感到不安,但是,陛下已经明确的拒绝了后金人的议和提议,按道理说,他不应该纠结了啊!
不将后金人彻底驱逐出大明,议和就意味着现在后金人占据的地方,都成了后金人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如今太子虽然年轻,但是这样的道理怎么可能不懂。
议和是不可能议和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议和,只要后金觊觎我大明之心不死,大明和后金之间,就是不共戴天的大敌。
他放下手中的笔,仔细的想了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遗忘了的事情,终于,他的眼光落在了自己案前的那一叠卷宗之上,脑子里突然一下想了起来。
“来人啊!”
他对着外面喊了起来:“南海卫指挥使江晚来了没有?”
“回大人,南海卫指挥使江晚一直在等候大人召见!”门外传来声音,“要召此人前来拜见大人吗?”
孙传庭看了看署房里满屋的狼藉,站了起来:“我活动一下,他人在哪里,唤他过来!”
舒展了一下胳膊,孙传庭走出了署房,一缕刺眼的阳光对面射了过来,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就看到昨日里在乾清宫见过的那个年轻的军官,穿戴者整整齐齐,正气宇轩昂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南海卫指挥使江晚,参见尚书大人!”
“陪我走走吧!”孙传承微微颌首:“我昨日见过你的!”
“职昨日不知是尚书大人,有所怠慢,还望尚书大人恕罪!”江晚低头,一脸肃然的说道。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也不会怎么样的!”孙传承微微笑了笑:“你是上卫指挥使,听的是陛下调遣,就算是不认我这个兵部尚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别说我这个兵部尚书一把年纪,也不知道干不干得了几天,倒是不用那么恭敬!”
“职下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江晚低下头:“陛下命尚书大人总领京师兵马,职下自然也归尚书大人节制!”
“我也是年轻过的!”孙承宗呵呵一笑:“年轻人张狂一点是好事情,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要张狂,张狂过了,自然就沉稳了!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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