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堡里,孙传庭听着眼前吴三桂的回报,脸上波澜不惊。
尽管对于回禀的内容,吴三桂已经很斟酌的用词了,但是孙传庭依然很清楚的听明白了吴三桂带回来的江晚的意思。
“收复辽阳城是我江晚的功劳,你孙大人来分润点功劳我不反对,但是你至少要干点活儿,至于借粮,那是门儿都没有,你自己想办法吧?”
话虽然有些村俗,但是,无论怎么言辞怎么修饰,对方的意思大抵就是这样没错了。
“给我说说辽阳的战局!”
孙传庭没有表示,而是询问着吴三桂,他派吴三桂去接触江晚,可不仅仅是借粮,吴三桂旧部同僚多在镇江堡军中,哪怕来去匆匆,打听战况还是不成问题的。
“东江镇擅使火器,这个总督大人您已经知道了,据说这一次,东江镇又打造了一批新式的大炮,在辽阳城外筑造起高台,然后将这些新式大炮放在上面,居高临下的轰击辽阳!”
“然后呢……?”
孙传庭点了点头,江晚擅长使用火器,能想出这样的战法,不足为奇,能统领辽东都司,江晚此人手里头没点真材实料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然后就没然后了,据说江大人已经派人进城劝降去了!”
“这可能吗?”孙传庭眉毛一扬:“哪怕东江镇的火器再多,大炮再犀利,这士卒尚未攻城,两军尚未相接,就这样劝降,这江晚也太小看鞑虏了吧!”
“东江镇的大炮已经轰击辽阳城多日了,据说辽阳城里一片废墟,看不到任何完整的房屋,鞑虏死伤无数,士气低落之至!”吴三桂解释道:“江大人敢派人进城劝降,想来也是有一定把握的!”
“不对!”孙传庭摇摇头:“鞑虏那边是代善领军吧,此人莽撞骁勇,若是真是被围城炮击,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等到自己的兵马士气溃散,在这之前,无论是出城和明军一搏,还是全力突围,他肯定会尝试的,此前他出城之战,战况如何?”
“从辽东都司
兵马至辽阳城下起,辽阳城里的守军闭城不出,从来没有出战过!”
这话一出,孙传庭也沉默了,他哪怕是熟读兵书,又带兵数年,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他甚至想起一个民间怪谈,据说有一种山魈,横行于山间,猴群若是遇见了这种山魈,那是被吓得动都不敢动,任由山魈挑选他们其中的一个杀死作为食物,其他的猴子才敢一哄而散。
但是,这种乡野怪谈毕竟是一些无稽之谈,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人身上,发生在对战的两支军队身上,那就太诡异了。顶点小说
这辽阳城的守军,和那遇见山魈的猴群何其相似,这龟缩在辽阳城里,任由东江镇的大炮肆虐,可不就是任由山魈屠戮不做反抗吗?
“总督大人……”
见到孙传庭不出声,吴三桂以为对方心里恼怒,他小心翼翼的叫唤了对方一声。
孙传庭这才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将脑子里那些烂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不管再怎么诡异,事情好像现在就是这样子了,他不觉得吴三桂敢在这种事情上欺瞒哄骗于他。
“你要再去一趟辽阳!”孙传庭缓缓说道:“这一次,随着我去,我要亲自会一会这江晚,而且,无论辽阳城里的鞑虏是死战还是投降,我岂能不在现场!”
“你休息一下,我安顿一下军务,然后就准备出发!”
有西关堡做倚靠,城外又有数万大军拱卫,孙传庭并不担心路上被自己击退的那一支鞑虏的残局敢来找死,即使是对方来了,那也是正中他下怀的事情,在他看来,辽阳那般的战局比这西关更为重要。
当然,江晚对他的态度,也很重要。
他孙传庭要面对的可能是他来了辽东之后最大的一个军头了,而且,这个军头貌似对他这个辽东巡抚并不怎么恭顺,若是没有事先了解过江晚此人以为的经历,光是看对方的表现,他肯定要将对方当做那种手里有些兵马就桀骜不逊跋扈得没边的
边军将领了。
对于那样的家伙,他孙传庭绝对没什么好客气的,带着大军直接上门就是了,尚方宝剑一祭出来,对若是胆敢桀骜抗命,直接斩杀了就是。
袁崇焕能斩杀毛文龙,难道他孙传庭就不能斩杀区区一个江晚吗?
可惜的是,对于此人,他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此人能被皇帝器重,手里头又有数万兵马,不买他这个辽东巡抚的账,似乎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过,不买账并不代表双方不能共事,以江晚读书人的出身,他不可能连“和光同尘”这个道理都不都懂。
他决定和对方好好地谈一谈,当然,顺便收复辽阳这样的大捷的捷报上,也得有他孙传庭的名字。
效忠朝廷保家卫国和一个文臣武将的功利之心,并不矛盾。
将西关堡的军队战事交给吴襄统领,孙传庭带着吴三桂和自己的亲卫数百人,再次踏上了去辽阳的路途,让他有点意外的是,原本驻扎在西关堡的那一支东江镇的兵马,也要同时和他们离开西关去辽阳。
这让他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至少,东江镇的人还惦记着他孙传庭的安全,也算是一份示好了,有了这一支兵马护卫,即使是遭遇鞑虏,他也有一战之力。
而且,只要粘住鞑虏,无论是从辽阳还是从西关堡来的援军,都可以让遭遇的鞑虏陷入重围,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支东江镇的兵马似乎压根没想着护卫着他,他们自顾自的打包好自己的东西,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就纠集了自己的人马出城呼啸而去。
等到孙传庭带着自己的数百人出城之后,这一支出城的兵马早就连人毛都看不见了。
这让刚刚心里头有些感动的孙传庭,顿时觉得有些难堪了,所幸他这一番感动,没有付诸于口,不过他这一路来,都是阴沉着脸,可把吴三桂给担心坏了。
他担心自己前面的那位总督大人,是去找江晚兴师问罪去的,要是那样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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