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东江镇升任辽东都司之后,镇江堡里原来的总兵府也随之升级为辽东都司衙门,不过,对于东江镇上上下下的将领,也无非是换一个牌匾的事情,甚至大多数还一直不习惯“辽东都司”这个称呼,一直以“总兵府”称呼这个地方。
而今,总兵府大门顶上的牌匾再次又换了,换成“大明海外镇抚司”的牌匾挂了上去,但是,这只怕依然改变不了原来东江镇上上下下的将领口中的称呼,只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依然会用“总兵府”来称呼这个地方。
这也是一个资历的问题。
能这么称呼这个地方的人,至少是在东江镇时期就已经追随江大帅了的,而此刻镇抚司衙门大堂里那些新来的同僚们一样,他们绝对不会称呼这个为“总兵府”,他们只会说是“镇抚司衙门!”
镇抚司衙门里,此刻热闹非凡,丰盛的筵席从大堂之内一直蔓延到大堂之外,今日是海外镇抚司正式成立的日子,也是海外镇抚司各位新老同僚第一次聚集在一起,其乐融融。
在镇抚司衙门里有官职,此刻又在镇江堡里的,几乎绝大部分都已经来了,偌大的总兵府平日里空空荡荡的,此刻居然有些挤不下的意思,无奈之下,千户一下的官员,就只能委屈他们在大堂之外了,能进入大堂的,那至少都是千户(游击)之类的人物了。
而只有资格进入最里间的,那就是整个海外镇抚司衙门的高层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从京里来的几位新任的指挥佥事和指挥同知孙元化等人了。
江晚身穿正三品的大明武将官府,连带微笑的对着自己面前的众人举举杯子:“大家都是我海外镇抚司的得力干将,也是江某的臂助,你们有人善于领军作战,有人善于治理民众,甚至有人虽然不懂这军事民事,但是对于工匠技艺却是精益求精,江晚不敢保证在今后的日子里,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至少江某此刻敢保证,只要你们各司其职,各守本分,将自己的事情做好,那么,这海外镇抚司就是你们施展抱负理想的地方!”
他举起杯子:“愿我海外镇抚司此后威名赫赫,誓为大明藩篱!!”
“愿我海外镇抚司此后威名赫赫,誓为大明藩篱!”
众人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和江晚一饮而尽。
“好了,不用拘束,你们随意吧,我去陪陪国公爷,要不然国公爷可就说咱们镇抚司拿他当外人了!”
众人哈哈一笑,目送江晚离开,然后坐下来,互相攀谈了起来。
孙元化和周觉之间,有很多话题要交流,不过,他对这几位指挥佥事也非常的感兴趣,尤其是他们麾下的炮队和火铳队,对外人来说这都是原来辽东都司的最高机密,随意刺探说不定这人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过,此刻成了他们的同僚,有些话题,他就可以毫不顾忌的提出来了。
而众人对这个新来的指挥同知大人,显然也是有几分亲近,对方愿意主动打开话题,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江晚还没回到自己的那一桌,孙元化周觉等人的这一桌,已经是其乐融融,有说有笑了。
“我听到了!”
徐任之几分委屈巴巴的看着重新回来的江晚:“我和大哥都听到了,你刚刚说我们是外人,我就说了,其实,姐夫你这海外镇抚司的指挥佥事,我也是可以勉强屈就的,那样不就不是外人了吗,可是大哥不同意啊……”
“不要胡闹!”徐永祯白了自己的兄弟一眼:“你广宁卫做的好好的,到江晚这边来凑什么热闹,你这么能耐,当初安排你去南海营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不要以为采宁没给我说你在南海卫里做的那些破事……”
“我姐怎么什么都说啊!”徐任之叫了起来:“亏我这次回京还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怕他担心我姐夫这边的事情!”
“大哥,你也别说任之了!”江晚呵呵笑了笑:“任之已经很不错了,
刚刚在军中的确是有些纨绔气息,如今的他,在南海营历练之后,不也能成为堂堂的卫指挥使,掌管一卫兵马吗?”
“我都懒得说他,他就是个样子货,真要和鞑虏对上,我徐家的人虽然不至于临阵脱离,但是,这脑子一热上去送死的事情,他肯定干的出来!”
“我才不会呢,你看看我带来的那些兵,可不比孙传庭的兵差……”
徐任之犹自不服气的和徐永祯争辩道,随着从小到大他都很自觉的认为自己比不上大哥,但是此刻大哥当着江晚说,他就有些挂不住了。
“好了好了,大哥是为你好!”江晚笑着安抚他:“你广宁卫带兵带的好是好事情,在那里呆上几年,积累些战功,上去也得快一些,将来成为朝廷独当一面的总兵大将也不是不可能的,到我海外镇抚司来,虽然眼下你觉得不错,但是对你的前程没多大好处,一个是升迁的机会小,再一个,进了我这里,就挂上锦衣卫的名了,我不在乎这个,但是,徐家可没这个先例……”
“还是江晚懂的我的心思,不像你,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瞎嚷嚷……”
徐任之顿时哑火了,眼下两人说的话都有道理,他又不是傻子不是看不清楚,反驳是不可能反驳的,但是不反驳的话,又觉得有些悻悻,他忍不住拿起自己面前的一杯酒,咕咚就灌了下去。
“不要理他,人来疯,过几天就没事去了!”徐永祯笑着摆摆手:“如今看到你这海外镇抚司城里和谐热闹,朝廷和你之间嫌猜尽去,我很欣慰啊!”
“这都是大哥在其中斡旋的功劳!”江晚举杯:“我敬大哥一杯!”
放下酒杯:“上次大哥劝诫我和鞑虏接触的事情,我说等朝廷的消息下来,如今我海外镇抚司成立了,大哥此事考虑得如何了?”
“那孙元化有没有单独求见你?”徐永祯笑了笑,开口问道。
“那倒是没有,这几天见过几次面,但是单独求见却是一次都没有!”江晚回道,突然有些疑惑:“大哥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只是想知道咱们的陛下,有没有给你也来一份密旨而已!不过,既然没有,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徐永祯脸上微微笑着:“此人单独求见过我,大概是因为被任命到海外镇抚司来,有些惶恐,更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所以诚心找我请教了一番!”
“哦?”江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此人曾经做过登莱巡抚,又是举人出身,当初是受孙承宗老大人举荐进兵部的,宁远大捷,有他一份功劳!”徐永祯慢慢的说道:“而此人当初去辽东筑边制炮,和如今你所行之事也颇有诸多相似之处,陛下这是为你送了一个重臣干将过来啊!”
“看得出来!我对此人印象不错!”江晚点点头:“然后呢?”
“此人打过鞑虏,筑边制炮也是一把好手,又在山东做过巡抚,可谓文武俱全,历练丰富,加上又是朝廷的从三品官员,由他担任你和鞑虏接触的人选,无论如何都比我这个国公合适吧!”
徐永祯说道:“我很想去,但是,若是真的此行不顺利,我身死也就罢了,报效朝廷我随时都有身死的觉悟,但是,万一没死成,被鞑虏扣留起来,你说我是为苏武节呢,还是为严将军头?”
他叹了一口气:“不管哪一个,我都不愿意啊……”
“你倒是实诚的很!”江晚哈哈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慷概激昂一番,再义正言辞的推脱你身系国体,不容有失呢!”
“都自家兄弟,这些漂亮话就不说了!”徐永祯也忍不住乐了起来:“在你和任之面前我说话还这样遮遮掩掩,有意思吗?”
“然后你就回京,不管我这里的事情了?”江晚笑道:“陛下未必会对这个结果满意,你回京之后,不说陛下会治罪你,坐一阵子冷板凳肯定是有的,更不要说因为我的缘故,陛下或许以后不敢重用你!”
“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徐永祯叹了
口气:“我也不想这样啊,有什么办法呢!”
“只要我海外镇抚司兵强马壮,战功赫赫,大哥不用担心陛下对你的冷落!”江晚眼睛凝望着徐永祯:“时间会打消陛下所有的猜疑的!”
“但愿如此吧!”
“孙元化可以做使团的正使,我相信大哥的举荐没错!”江晚说道:“不过,这个正使只是表明上的,我想隐藏在使团里亲自去一趟盛京!”
“不可!”徐永祯和徐任之齐齐说道,两人都被江晚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鞑虏此刻只怕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你现在去盛京,鞑虏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只怕都要将你留下的,你这不是自动送上门去的吗,不可不可,绝对不可!”
“就是,我也觉得这太冒险了,姐夫,你如今也是一方主帅了,主帅就应该坐镇军中,运筹帷幄,这种冒险的事情,让属下们去做就好了,你若是折在那边,你这刚刚成立的海外镇抚司,只怕立刻就要散伙!”
“散不了伙的!”
江晚胸有成竹的说道:“如今海外镇抚司虽然刚刚成立,但是原来辽东都司的底子早就搭建好了,军政民政衙门各司其职,各种规矩制度该赏该罚的明明白白,就好像一艘船,我是船长不错,但是,船长在船只出海之后,只是负责指明航向,剩下的事情,都交给船上的大副二副水手们去做了,而一旦船只有了正确的航线,这个船长其实就没那么重要了!”
“但是,船只在海上遇见危险,你这个船长也不管了么?”
“前面就是危险,我这船长去探查危险,决定船只遭遇的危险是可以绕过去还是硬抗过去,也是船长的职责,放心,我也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人,若是真有危险,我还睁着眼送死,这种蠢事别人会不会做我不知道,我肯定是不会做的!”
“海外镇抚司各部,不会出问题?”徐永祯想的更多一些:“万一你离开,有人想当这个船长呢?”
“那样的话,那个人会死的很难看!”江晚正色说道:“我有我的去的理由,自然也有我离开之后的把握!”
“那我暂时不回京了!”见到他下定了决心,徐永祯也不在坚持了,毕竟这种大事情上,对方肯说出啦肯定比他考虑得更周全。
“我替你先坐镇这里,你知会一下你的那几个心腹,我要保证离开的时候,海外镇抚司什么事情都不会出!”
“那多谢大哥了!”江晚大喜:“有大哥坐镇,名正言也顺,我就更能放手做自己的事情了!”
“那有一件事情,你只怕也要知道一下!”徐永祯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人谈笑风生的孙元化一眼:“陛下还没有死和鞑虏议和的心思,你去之前,最好先和他谈一谈,不要到了鞑虏那里,你们两人之间再有分歧!”
“多谢大哥提醒,我会和他好好的谈一谈的!”江晚点了点头:“来,大哥,我给你引见一下我海外镇抚司的几位猛将,他们也是仰慕大哥很久了……”
高兴盛站在江晚的身后,看着江晚起身领着徐家兄弟离开而去,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位国公爷还真是向着自家大帅,现在这一点几乎已经确定了,不过,这位国公爷不知道的是,他刚刚提醒自己大帅的这些话,前两天晚上自己就已经禀报了大帅,对于这个孙元化的底细来历,只怕自家大帅比起国公爷知道的还清楚。
至于两人之间的密谈,虽然密谈的内容当时探查不到,但是以孙元化的行踪以及这几日的举止情绪,军情司这边也有了推测,再加上此人调任的奇怪履历,推断出国公爷提醒的结论就不是一个很难的事情了!
在镇江堡,不,应该说在以后的海外镇抚司,哪里有绝对存在的秘密?
在海外镇抚司里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对军情司而言,只有两件事情,第一是大帅想知道的,第二,就是大帅不想知道的,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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