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路沉!”有人指着我叫道:“他踩树叶比别人多陷进去一指!死人走路才沉呢!”
我故意使劲往树叶里踩,是因为我的鞋用雄黄水泡过,我是怕草里的长虫咬着别人,才故意往草里踢。没想到这也成了我是“死人”的证明。
我知道不能再往下说了,现在至少有十把枪在指着我和高大个,一旦有人被他挑拨得一枪走火,其他人肯定会对我痛下杀手。
徐老道这次不仅是赶我走,还想要我的命!
人与人之间,如果没有信任,就很容易产生偏见。那些人对我的偏见,只怕从我出现时就已经产生了。
在他们眼里,年轻就不值得信任;实话实说就是张狂不知道深浅;遇事儿站着不动,就是没有本事,动手又给他们找到了推卸责任的借口。
徐老道说我是鬼,我几乎没去反驳,就是等着那些人怎么选择。信我的人,我会全力去救;想死的人,我也不会去拦。
徐老道趁我沉默的工夫,大声喊道:“你们想死啊?还不赶紧过来!”
原本站在我身后的人,呼啦一下全都跑到了刘强那边。徐老道没等他们混进人堆里,就急三火四地喊道:“都等等!谁拿手电往他们身上照一下……”
人群里不少人都有手电,可是谁也不敢靠前,徐老道干脆自己抢过一把手电:“一个个来,都别乱!其他人都看好了,谁有毛病赶紧动手!”
“姓徐的,老子没空看你演戏!”我调转枪口指向了徐老道的方向:“你别以为弄一群人挡在你前面,我就打不着你!你信不信我隔着三个人一样能把你脑袋掀了?”
徐老道的把戏被我揭穿,脸一下白了。我冷声道:“你不是想得瑟吗?老子让你得瑟个够。”
徐老道对我动了杀心,自己又怕死,才一拖再拖地给自己找机会。等一会儿他准备好了,我再想走就难了。现在才是我赌他心虚的最佳时机。
我话音一落,几支枪立刻往我身上指了过来。我却面不改地盯着徐老道道:“开枪试试!你们打死我之前,我肯定能要了他的命!没了大仙儿,你们就等着困死在林子里!”
几个拿枪的人不约而同地放低了枪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动手。
徐老道脸上的虚汗像是淌水一样流了下来:“你想干什么?”
“杀你!”我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杀意。
“等一下!”黄瞎子跨出一步:“你杀了他,自己也走不了。何必呢?你走你的,我保证没有人动你!把枪都给我放下!”
“不能放!”徐老道叫道:“他万一开枪怎么办?”
黄瞎子冷声道:“他现在开枪,你一样得死。你再磨叽,就自己跟他说去,我不管了。”
徐老道被对方训斥了一顿之后,虽然不说话了,眼睛里的怨毒却又深了几分,要是给他机会,他保证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干掉。
我侧身道:“高哥,你是跟我走,还是留下?”
“我跟你走!”高大个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我呸!一帮忘恩负义的鳖犊子玩意儿,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放你妈屁!跟他走,你死得更快!”原先跟着高大个的人立刻翻了脸。
“我擦……”
“走!”我一手按住暴跳如雷的高大个,一手拿枪指着徐老道,慢慢往后退了过去:“高哥,你快点儿走,到远处等我,他们手里有长枪。”
我早就瞄见了林光的手下有人端着一把步枪。高大个的五发撸最多就能打出去二十米;距离远点儿,除了听响儿,一点儿用都没有。我的盒子炮有效射程虽然是五十到一百五十米,但是这枪实在太老了,能不能打出五十米都是问题。
我背对的那片树林差不多离我一百米左右,等我退出五十米开枪,不一定能打准徐老道,但是步枪肯定能打着我。
高大个往人堆里瞄了一眼之后,转头就往树林里跑。我站在原地,等他跑进树林了,才开始慢慢往后退。
三十米之后,对方的枪口忽然抬了起来。
四十米,枪口从我头顶转向了前胸。
五十米,我已经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眼里的杀机。他现在不动,只不过是想让我退得再远一些,等我威胁不到徐老道的时候,对方必然会开枪。
六十米……
我忽然扣动了扳机,人也跟着侧身扑向了地面。我一枪打出之后,趁着人没落地,又向人群连开了三枪。与此同时,对方也一枪打了过来。步枪子弹从我身边擦飞之后,我也跟着扑倒在了地上。
我最后那三枪,完全没有确定目标,只是为了扰乱对方,但是响过之后,却听见了一声惨叫。
我连自己打中谁都没看上一眼,就立刻爬起来往树林里冲。我前脚刚刚踏进林子,就有人一枪掀飞了我身边的一块树皮。只要对方调整一下枪口,下一枪瞄准的就是我的后心。
我当即飞身扑向地面,在地上连滚了两圈,躲到了树后。藏在不远处的高大个使劲挥手道:“快!快往树林里跑!”
我和高大个一左一右地钻进林子时,身后的枪声已经响成了一片。大块的树皮在我们身边接连崩飞,被子弹震落的树叶像是下雪一样,铺天盖地地飘落下来……
我和高大个在漫天落叶当中,绕着树木转了几圈,冲进了树林深处之后,身后的枪声也停了下来----那些人没有高手带队,不敢进树林。这才给了我们逃脱的机会。
我俩冲到林子外面,高大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使劲儿咽了几下口水:“真是岁数大了,跑两步就喘得不行……阴阳,你那枪法真不是吹的,离着那么远还一枪碎了姓徐的一只耳朵……够那鳖犊子受的!”
高大个说得眉飞舞,我却只笑了一下。我能打着姓徐的,纯属运气,我的枪法根本没有练过。
高大个灌了两口水:“阴阳,咱们现在咋办?”
我沉声道:“找个人问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啥?”高大个吓了一跳:“这他么荒山野岭的,你要找谁?”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坐了下来,扒开树叶,从地上挖出几块湿土,在手里搓了几下,捏出来三个小碗大的酒盅,又从高大个那里拿了酒壶,挨个倒满了酒之后,再用匕首挑开自己的食指,在每个酒盅里滴了三滴血。
我在野地倒酒,是为了请鬼。
用泥盅倒酒请鬼,实际上等于在求对方帮忙。泥土捏出来的东西,别说是存住酒,就算用水一浇也容易变成一堆烂泥。
如果附近的鬼魂有意帮忙,倒进泥盅里的酒水只会渗进泥里,酒盅不会破裂。一旦就酒盅坏了,那就代表请鬼失败,需要另外再想办法。
我割破食指往酒盅里滴血,是因为食指血可以联通饿鬼,甚至通过某种办法和恶鬼建立契约。
如果说,世上哪种鬼最不怕死,除了饿鬼没有其他的鬼魂了。饿鬼为了血食,什么东西都敢招惹。这片山里的鬼魂,或许害怕所谓的山神,不敢出来,但是只要准备足够的血食,饿鬼就会言无不尽。
从我倒完酒之后,就一直盯着三个酒盅看,没过多久,酒盅里的酒就打起了盘旋,像是漏水一样渗进了酒盅。
“成了!”我站起身来一抱拳:“哪位大仙路过,请显圣一见。”
我是请鬼,不是御鬼,说话必须得客气,也不能开鬼眼看对方,要不然惹得对方不高兴,转身走了,说不定还会转身回来找你麻烦。
没过一会儿,离我不远的地方就现出了一个身穿马褂、扎着长辫的鬼魂:“还有酒么?”
我从高大个手里接过酒壶:“管够!”
鬼魂迫不及待地拔开酒壶,使劲儿闷了两口之后,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舒坦!已经百多年没喝过酒了,真是舒坦!说,你有什么事儿要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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