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三和王小二在白芳家吃年夜饭的那晚,也大武国各郡欢庆过年的那一夜,大武国北方以寒武郡为中心,流言爆发。
起初镇北军突入抢粮一事,虽然民众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内容,但是由于官府的掩盖,实际上几个大粮仓现在已经没有存粮的事情,却还未被寻常人知晓。
朝堂上也早已严令,不许任何官员提及,违者诛族!
但消息还是不知怎么的,泄露了出去。
整个寒武郡,顿时发生了动乱!
十年前牙郡饥荒,半年饿死十万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如今寒武郡无粮,五十万百姓人人自危,加上北方诸郡因近年收成每况愈下,每年还要给镇北军供粮,他们自己的粮仓自顾不暇,更是无余力供养五十万人。
没有粮,周围诸郡也无力供给,危机感笼罩每个寒武郡子民的心头。
这时候,短短一个夜晚,一个过年的夜晚,两句话在寒武郡疯狂流窜······
“已经没有粮了,什么都不做也要饿死,那为什么不向镇北军夺回我们的粮食呢?”
“镇北军就在我们的北边!原本属于我们的粮食就在北边!”
年刚过的第一日,这样的话在整个寒武郡此起彼伏,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讨论。
第二日,包括正武府府令‘武七学’等三名府令,同时向朝廷奏报,寒武郡民间已经开始对向镇北军夺粮的事情产生激论!并疑似,有人已经开始组织民兵。
第三日晚间,朝堂上收到寒武郡三名府令的奏报,朝堂也乱了。
因为如今北地镇北军情势不明朗,王绝将战线铺排的很开,很散。
但北国五国联军多年来被王绝掠地无数,虽然他们的兵力也是越聚越多,可一时看不清王绝意图的他们,不敢开战,局势陷入胶着。
但可以清楚一点的是,以目前战局,王绝已经退无可退,一旦后退,就是把后背露给五国联军。
然而在这样情况下,一旦镇北军的大后方,五十万寒武郡百姓动乱。
五国联军必定一拥而上,甚至他们可能会找来其他的,这些年来不断被大武国掠地的其他国家。
但大武国朝堂上也不都是利欲熏心的奸官,贪吏,其中能人也有不少。
危急时刻,有人立即就指出,民众从镇北军手中夺粮,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很低。
因为民众不是傻子,就是地痞流氓都知道,一个郡的人再多,也不可能是大武国最精锐的二十万镇北军的对手。
人求生,不求死。
唯有当真的无粮的时候,五十万百姓在饥饿和死亡逼近的时候,才可能真的发生巨乱。
所以,当务之急,是查清楚寒武郡到底还剩下多少粮食,够吃多少天,以及迅速在南方的几个大粮仓里调集粮草。
只要没人饿死,就不会有大乱,北方战场的局势就不会变,只要等王绝守住疆土打退五国联军,立即就是转危为喜。
但只要饿死百人,千人,甚至万人,加上有人暗中在民间推波助澜,那事情的最终结果,可能大武国最精锐的镇北军被北国击败,退回关内。
而这些年所掠夺的关外土地,自然也就要全数奉还。
······
······
“我武七学,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寒武郡,正武府,府令武七学简陋的家中。
他的师爷正在一旁守候。
师爷说:“大人,不必过于忧心,流言的事情,组织民兵的事情,我们做的······”
“这个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武七学直接打断了师爷‘自欺欺人’的幻想。
随后武七学淡淡道:“可必须这么做,当年我在南方做过府令,我知道那里的几座大粮仓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年因为粮仓的事情,初为府令的他,忍不住那口对那些贪官墨吏的恶气,本欲上奏朝廷,却在上奏之前,反被人参了一本。
而且对方显然不是他这样的意气书生,有预谋,有同党,所谓‘证据’更是准备的确凿。
要不是朝堂上,明书大祭酒亲自保他,他当年早就被罢官了。
可他也因为害怕拖累大祭酒,并且事后被调职到了中部,没有在粮仓的事情上继续抗争。
然后在中部,在北方牙郡,总之不管在什么地方,不是郡守看他不顺眼,就是总有同僚要参他,最后一路被人调职,来到了正武府。
武七学又道:“中部来的十万精锐援军,不日就到,他们一路急行,带不了多少粮,等他们到达阵地,其粮草必定由镇北军供应,王绝为了赢,就更不可能归还我们粮食了。”
“而国家的粮仓里,肯定是没有粮赈济的,但那些南方大户有!现在朝堂上,应该是以运粮到寒武郡的事情为最优先,要是真的能得来,让百姓过渡到收成季节的粮食,我武七学,死,也就死吧。”
师爷闻言,不由低下头去,泪眼婆娑。
武七学的神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他转过头来,说道:“这些日子,我将印绶交给你,你跟随我多年,怎么做,怎么掩饰我不在的事情,你该懂。而我,这一次,我带人亲自去一趟天歌郡。”
转念,浓眉大眼,着实说不上帅气的武七学又道:“你要记得,要是郡里饿死百人,就上表正武府已经大乱,饿死千人,你就发令我们组织的数百民兵全部冲向镇北军营地!”
无疑,那数百人必死无疑,但却可以给天下,给朝堂,给大将军王绝一个强烈的警示!
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人,没有在和你们开玩笑!
“光是说,不见血和刀兵,那些大官们是不会信的,要是饿死万人,那事情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五十万百姓和镇北军只怕都要完,我武七学,就是千古罪人!”
师爷跪下地来,哭着应承了下来。
看着昔日书院同窗的朋友,武七学露出笑容说:“当年我曾许诺你,只要你选择跟了我,而不是清名兄,就保你将来丰衣足食,对不住了,但是,说来当年我也不知道,这官道···嘿嘿,比黑道还黑。”
说到最后,武七学冷笑两声,充满讥讽。
师爷抬头,擦干泪眼。
师爷狠狠的说道:“举世皆浊,我辈独清!这是当年陆清名,陆兄和你我说过的话!这一次,由我对你说,举世皆浊,你我独清!”
师爷凝视着武七学的双眸,不再说那‘大人’二字,道:“七学兄,若是你没有回来,又或者是事后被人定罪斩首,我一定带你的双亲避难,对二老,我必奉养终身!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决不让他们受难!”
武七学闻言,一直平静的神色,终究还是有了动容。
因为师爷提到了‘父母’二字。
想着,念着。
武七学转过身来,朝着北屋默默叩头,喃喃自语说:“爹,娘,孩儿不孝,一生所学,终究是不能负了平生大愿,此去,不知能不能回来,就是回来,也不知,还否有幸奉养你们。”
叩首后,武七学起身,离开宅邸,背起剑,驾着马,带着一群忠心耿耿的人,一共九十五匹快马往向天歌郡!
因为从南方运粮到寒武郡,最快的几条路线,不管是哪一条,必定要经过天歌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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