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君侯教着自己的弟弟。
“百澄明少年时,在百霜岛上,什么样的一个人。”
百方侯立刻答道:“傲慢···很傲慢!并且骄狂自大。”
“他今天的表现呢?”
“呃···卑躬屈膝。”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话这么说下来,百方侯心底逐渐也起了疑心。
百澄明性格的转变,确实过大了。
百君侯则解释道:“他入门前暗自奉迎,刻意的露出半截镜子,看似献媚,但实际上,他是在主动的压低自己的位子,把自己的头都压到泥里去了,真正的目的···是向我表忠心。”
百方侯听了,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大哥你是说···我懂了,百晓堂,理事院,百氏钱庄等等组织里的族人,尤其是主事,他们常年在外,各个执掌一番风雨,换了是我,我一定会忧心,自己这么常年在外,还大权在握,族里,主上会不会对我起疑心。”
百氏家大业大,各大主事就仿佛大武国的各个郡守一般,有直接行政之权,甚至在某些方面,比如百世钱庄的主事,他管的钱远远超过郡守,百氏富可敌国不是空穴之谈。
再说无前军,虽然人数比不得镇北军,但军容类似陆高升的白鹿军,单兵素质极高,整合起来,真实战力足以正面和镇北军交锋。
这些主事如百澄明,无疑个个手握大权,好似封疆大吏一般,可历来帝王最疑的,就是在外的臣子,尤其是在外还大权独握的臣子。
百君侯问:“那怎么打消我的疑心呢?”
百方侯不假思索的道:“表忠心啊,手段,言语其实方式不重要,重要他有这样的行为,但是大哥···他们不必这么做吧,都是聪明人,他们应该清楚,自己不可能有能力撼动你的地位,既然如此,又何必担心你对他们起疑心呢?”
百方侯很是自信的说道。
百君侯却微微侧首,反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从来没对他们起过疑心?方侯,想不到你还不如百澄明了解我。”
什么?
百方侯越发不解了。
接下来,百君侯却又抛出了一个更加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方侯,你知道百澄明有几妻几妾吗?”
这个百方侯当然知道,毫不犹豫的答道:“百澄明一妻,无妾,说起她,小时候还和我一起上的家学,可惜···她十六岁嫁给了百澄明,原以为能活到二十五,结果,二十三岁那年,突然发了病,之后十多年,百澄明没有再娶。”
想着那个因为没有机会服百命丹,二十三岁就离世的族人,百方侯眼色微微暗淡。
这是我们百氏的命啊·····
百君侯则继续问道:“我再问你,百澄明平日起居,饭食,衣着又如何?”
百方侯眉头一皱。
他暗地里培植了一些情报势力是真,但这种起居方面的小事,他怎么可能花力气去查呢?因此茫然的摇了摇头。
百君侯则道:“那我告诉你吧,百澄明这些年来,别说什么豪宅,他除了曾购过一间小屋给他妻子孩子居住以外,自己再无其他私产,他的饭食从来都是两荤两素,也就是寻常小富人家的水准,至于衣着,四季常服,不过六套。”
百方侯此刻看向百君侯的眼神,有些惊惧。
太细致了。
大哥了解的过于细致了!
他为什么能了解的这么细?除非···除非百澄明的亲信里有大哥的人!
现在想想,刚刚大哥看了账册之后,突然说出那么一句话,可百澄明能做到百晓堂的堂主,做个账而已,能出什么纰漏?除非,大哥根本不是从账册看出的毛病!
想到这,百方侯的内心起了大恐惧。
那我的身边呢?我自己的亲信里,有没有······
百君侯没有理会百方侯,继续说道:“再和你说一件事情,他的两个孩子,一个住在百霜岛,一个则还住在自己唯一的那件小屋里,衣食住行都很简朴。”
百方侯终于彻底明白大哥想说什么了。
自己确实大错特错!
以表象看人,断人,却没发觉,真正的蠢人,哪里是什么百澄明,分明是自己啊!
百君侯缓缓的朝着自己的身后躺椅靠下,毕竟这个弟弟终于明白了。
百方侯调整心态,整理了下思绪,道:“大哥,我已经懂了,百澄明这个人,他不好色,生活也不奢靡,对自己的子女也非常约束,显然他的物欲很淡薄,那么问题就来了,他开了个未博楼,悄咪咪的敛财,可是···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百君侯点了点头,表示满意,道:“继续往下想。”
百氏千年前衰落,王朝崩塌,自然是有过一段艰难的日子,那时候的族人们守望相助,一致对外,求生存,求发展,是理所当然,是求全族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但是,千年以后。
百氏如今,军力,财力,以及对大武国朝堂暗中的操控,虽然整体可能比不上千年的那个偌大王朝,但也足以比肩乃至超过大武国皇族武氏。
然而,最是无情帝王家。
艰难的时候自是守望相助,可人能同贫苦,却难同富贵,族内自祖父祖母那个时代开始,主家血脉也不知为何,或早夭,或因各种原因死亡,主家掌控力变弱,族内的派系之分日益严重。
可主家血脉日薄的命运并没有随着时间变好,到百君侯这一代,血脉更是只有三人。
百君侯,百方侯,以及他们的小妹,百红绫。
历朝历代,不论什么国家,乃至一些所谓的名门望族,争夺大位的故事,屡见不鲜,最近的甚至就在眼前,听说当初我和大哥还未出生的时候,父亲当年因为主家大权旁落,也是一度隐忍,最后以血腥手段,才坐稳了家主之位。
百方侯想到这,忽然,眼中厉芒暴现!
“百澄明···他敢!?”百方侯厉声道。
人是会自己区分人的。
都是人,却有那个国人,这个国人的区分。
都是一国人,却那个郡人,这个郡人的区分。
再往下,就算都是一族人,却有那一系,这一系的区分。
这种区分,在触碰到某种利益的时候,会无限的被放大。
比如此刻,百方侯不管心底那份和大哥的隔阂,以及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埋下的仇恨,如果百澄明真的有异心,他会毫不犹豫的和大哥站在一起,掀起一场诛杀。
百君侯淡淡道:“想的太深了,他胆子还没大到那个地步,再想。”
百方侯沉吟一阵·····
难道···是了,原来是这样吗!
但嘴上,百方侯却说:“大哥,那我就不明白了。”
百君侯看了一眼百方侯,眼神深邃,而后缓缓道:“其实这几年除了百澄明以外为,理事院,无前军,商堂那几个主事,都在做类似的事情,道理也简单,还是因为寻仙。”
百方侯‘恍然大悟’的说:“大哥是说,他们在为了寻仙失败做准备!?”
百君侯道:“是啊,他们一定会这么想。主上···四十三岁了,虽然千年前有那么一句佛言,什么‘千年乃有君侯出’,可这千年的预言,到底准不准,谁也不知道,我可是服过百命丹的,如今还有十年,十几年的寿命,如果主上死了,不就等于我的机会来了吗!?”
寻仙成功,自然皆大欢喜。
寻仙失败,那么既然摆脱不了四十五岁宿命,就在那之前,为自己的生命,用生死,争一场无上的荣耀,就像烛龙草一样!
百氏的人只能活到二十五岁,还是运气好的前提下,如果能力强,得到主家承认且族库里还有存余,或许能无比幸运的得一颗百命丹,但即使那样,终究也活不过四十五的大限。
所以,他们是一群寿命只有寻常人一半,甚至三分之一都不到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群人,一群寿命如此短的人,在千年前的危难时刻,一步步的重新崛起,一直走到今天,暗掌天下风云的地步!
百氏家族学堂里,先生每年开课的第一天,都会这么说:
世上有烛龙草,朝生而夕死。
可短暂又如何?烛龙草开花一日,天地灿烂,陨落之时,万物失色,百氏的孩子们,要记住,你们都是烛龙草。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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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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