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与张郃在关川河谷内,每天对阵厮杀,有时候甚至一天交战数次,连战数日难分胜负。
战局陷入僵持,张郃手下四千五百人的武卫营,死伤惨重;凉州刺史徐邈手上的四千士卒,已经发生多次哗变,皆被张郃使用强硬的手段镇压下去;军士损失惨重,张郃妄图想让虎豹骑冲阵,但在汉军严整的军阵中,难以下手,而且青甲卫骑卒也在附近不断拉扯。
汉军这边士卒士气低落,两千白甲卫已经折损近半,目前多次鏖战主力皆是爨习、李遗率领的无当飞军。但所幸的是,关川河二号营寨被汉军夺下,魏军蜷缩于张郃本寨。
王平挺胸按剑,站在校场高台之上,神情严肃地看着眼前,高高矮矮的一排人。这些人负手在后,垂首跪地,不断地求饶。
“启禀将军!”
霍弋带着几名士兵推着一名身着白甲模样的人上台,顺势将此人推入那一排队列中。
王平见此人,面容抽动,怜悯着望着他,闭上双眸,幽幽长叹一口气。再睁开双眼,继续以坚毅的目光望着台下众人,丝毫不再受此人影响。
霍弋拱手称道:“三日中,未得军令、怯战后退过红旗者,屯长、什长、军侯等人共计十八人,全数在此,听候将军发落!”
王平正欲说话之时,忽然何绍出列跪在台下,俯首垂地,哭泣说道:“请将军饶过何强一命,从咱们家乡出来的一百多名兄弟已经全部阵亡,仅剩将军、我及何强三人。”
何绍泪水沾湿地上的黄土,猛然抬头,红着眼睛,又向前跪行数步,哀求道:“在下等人没有辜负将军期望,死战不退。何强初战便斩首三人,可否将功抵过,或让其将功赎罪也可。”
闻言后,顿时台上下所有人望向王平。
王平握紧拳头,抿着嘴巴,沉声说道:“何强战功,朝廷自然不会忘记,但功是功,过是过。军令如山,难以违也!”
“诸位皆知我王平也姓何,何家寨兄弟百人,皆是我之亲族,但在平眼里,军中并无区分,所有士卒一视同仁。亦如同本将插旗所言,若无军令过旗者斩;本将逃,则魏将军可斩我。”
王平拔出汉剑,高指向天,环视众人,冷冷说道:“我等疲劳,魏军又何不疲劳;此战胜负之分,五日之内便可知晓。若诸位现在撤军,则我等战功与兄弟深仇,谁可替我等报之!”
“此战不为国,亦为我等;为兄弟报仇,为土地钱财而战。”
“斩!”王平挥剑而下。
十八颗人头瞬间滚落尘土中,原本跪立的将士,失去支持,躺倒在台上。
王平收回汉剑,淡淡说道:“军中所有有战功者,溃逃处死后不以逃卒计算,以战死计算。”
此言一出,何绍哭着跪地俯首,说道:“谢将军厚恩。”其他汉军军官也随之应和。
一轮冷月若隐若现挂在茫茫的深夜中,夜幕下的关川河就像一条色泽惨淡的白练,窄窄狭狭地蜿蜒流过车道岭道,在河谷之间起伏,最终流入祖厉河。除了月光和水波以外,蜿蜒的河谷藏于黯淡的寂静之中,毫无动静。
河谷两侧散落着稀稀疏疏的火光,犹如繁星般点缀夜空。一条火龙在山道间曲折穿行。
汉军营寨中,篝火熊熊,人声鼓噪。霍弋与数名文书为不识字的士卒撰写书信,数十名士卒分列成数队排成整齐的队列。
霍弋站在粮车前,伏在车架上,提笔下字,身旁放着小小一盏油灯,数名高大的亲卫举着毡布,为霍弋遮蔽晚风,防止油灯被风吹灭。
“阿娘不要担心,我还这边快回去了,战事进行顺利……。”体格雄武的汉卒挠着脑袋,想着内容,腼腆地将内容说出。
霍弋边点头,边提笔下写,龙飞凤舞。不一会,便写完眼前的士卒的信书。
“下一个!”霍弋打着哈欠,揉着生涩的眼睛,嘴里念道。
体格雄武的汉卒恭敬地弯腰道谢,面露喜悦地回营。
不待霍弋休息,后面一名士卒上前,霍弋又继续举笔向砚台内沾湿笔尖,提笔为士卒写信。
忽然营门外突然一汉军斥候高喊道:“紧急军情。”
一瞬间,空气凝重,原本在那窃窃私语的汉卒,言语凝滞。
霍弋闻声,抬头望去,搁笔于书简上,下意识地探手握住斜倚在身边的长剑,只觉触手微凉。
霍弋起身持剑,示意守卫让其进入。
汉军斥候,快步跑到霍弋身边,从怀中掏出军情,双手高举文书,低声说道:“魏延将军营寨遇袭。”
霍弋神色一凛,摊开文书简单查阅,不敢耽搁,转身向王平营帐跑去。
王平营帐内,王平接过霍弋递上来的文书,借着营帐内微弱光亮,王平快速地浏览完魏延撰写的文书。
站在王平身后,霍弋低声问道:“是否通知全军准备,挑选士卒救援魏将军营寨。”
王平皱眉思索,魏延信中之言,营寨遇袭,自己率军抵御,并未言及敌军数量,也未言求援一事。www.
魏延所驻扎的营寨,是前些日汉军鏖战后夺下二号营寨后,自己让魏延率两千人留下驻守。
霍弋跟随王平身后踱步,屏息注视着王平,等待他的决定。
霍弋沉吟片刻说道:“若二号营寨有失,弋恐大军士卒心血白费。”
王平停下脚步,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派遣援军,相信文长兄。”
王平探出手臂,伸出食指,说道:“其一,目前夜间局势不明,不可妄自出兵。此前李叙中山屯遇袭,魏将军救援遇袭,大军皆没,此例在前,需引以为戒,是故大军不可妄动。”
“其二,魏将军书信只言营寨遇袭,未言索援一事。想必经过中山屯一役,文长兄已经多有防备。况且以张郃手上兵力,在夜间如何能攻破有备营寨。”
说完,王平扬了扬手上文书,轻笑道:“不必慌张,今夜正常入睡即可。连日作战,敌我两军已陷入僵局,张郃目前已经无计可施,方才实施如此下策,置之不理即可。”
霍弋沉吟半晌,心中稍微安定,叹着气,点了点头。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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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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