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立看着一脸复杂神色的陆云泽,无奈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看出来了?”陆云泽苦笑着问道。
韩立点点头,平静地说道:“若是此前战事真的像他们说得那么顺利。那他们又怎会把阵法中关键的位置让给我们这些后来人?难道他们个个都是大公无私的圣人,愿意拱手把功劳送给别人不成?”
陆云泽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的人群。
“可惜啊,能看出这一点的只是少数。”
韩立有些哭笑不得,“有什么好可惜的?难道你还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吗?”
陆云泽沉默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老韩,千古艰难唯一死,知易行难啊。”
韩立沉默着走到他身边。
“局势真的差到这种地步?”韩立面色凝重地问道。
陆云泽微垂眼睑,嘴角挂着自嘲的苦笑。
“七派修士以多打少,还是伏击。结果打出了接近二比一的伤亡率。”
陆云泽叹了口气,“就这还是因为结丹期修士大占上风,能腾的出手对付筑基魔修。否则的话,伤亡比例只会更加惨烈。”
“老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韩立的脸色阴沉至极,他当然知道。
这意味着越国七派与魔道六宗的战力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上。
沉思良久后,韩立再次抬起头看向这座无名荒山。
这哪里是什么战场,分明就是七派高层与魔道六宗共同为他们这群人挑选的坟场!
“怎么会这样?”韩立紧咬牙关,眼中闪过一丝狰狞之色。
当日他带着被活捉的王婵回到了黄枫谷。随身带着这么个大功劳,自然不会有人不开眼地找他麻烦或是征召他去执行什么任务。可没想到,回到黄枫谷后没休息多长时间,他就跟着大部队一起被派到了这里。
现在想想,还不如随便找个任务出去躲一阵呢。
陆云泽深吸一口气,看向身旁的韩立。
“一个月后,我们可能都会死。”
韩立苦笑一声,“相比起来,还是我容易死一些吧?”
“这确实。”
“……其实你说话可以委婉一点。”
陆云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转头看向结丹期修士聚集的大帐。
“老韩,我刚才看见南宫婉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韩立的肩膀。
“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约她出来见一面。一个月后的大战,谁都没法保证自己能活下来,别给自己留什么遗憾。”
韩立眼神微动,但很快就变回了以前那副平静的模样。
“见了又能怎么样?不过徒增烦恼而已。”
韩立耸了耸肩,苦笑一声。
“现在我和她之间不应该有太多交集,这对我们两个都好。”
陆云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得像是有太多话想要说,但最后却只嘟囔出一句:
“有的时候,我还真挺佩服你们的。”
“我们?”韩立一愣。
“对,你、南宫婉、李无崖,还有……”陆云泽用下巴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人群。
“还有他们,我有的时候真的很佩服你们,居然能做到这么理性。”
韩立看着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不是我们理性,是你太感性了。感性到有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
“就像我以前说过的,我做任何事都是因为想活着,而你做任何事都是因为你喜欢。”
“你的背景,你的实力,你的天赋异禀……这些东西支撑着你可以去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着。”韩立叹了口气,看向陆云泽的眼神无比复杂。
他求而不得的一切,陆云泽几乎生而有之。
陆云泽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夸我。”
“我不是在夸你,我是想告诉你,你和我不一样。”韩立看向陆云泽的眼睛,眼神坚定地说道。
“我这一路走来放弃了太多,牺牲了太多。这并不是因为我想,而是因为我别无选择。”
“陆云泽,你和我不一样。你一直都有选择。”
陆云泽沉默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一路走来,他所拥有的一切,给了他太多任性的权利。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杀气腾腾的魔道六宗,是视人命为筹码的七派高层。
穹无极帮不了他什么,他引以为傲的天赋和实力同样帮不到他。
他好像已经别无选择了。
“老韩,很久以前我认识一个人。他算是我的一个……老师。”
陆云泽幽幽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怀念和难以释怀的遗憾。
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人影,消瘦的身形,三十来岁的年纪,脸上时刻带着温和的笑。
“他说,人是人,不是牛马,不是顽石,不是禽兽。人要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才能在这个复杂的世界上站得稳当。”
韩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口中笑着说道:“这话听起来倒像个教书匠会说的话。”
“是啊,他是个教书匠,还是那种混的不怎么样的教书匠。”
陆云泽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他对我们说,人该有人的活法,努力向上不是为了自己能过得比别人好,而是为了能让更多人活得不那么差。”
韩立沉默了。
半晌后,他缓缓抬起头。郑重地说道:
“此人若是言行一致,足以称一声圣人。”
“圣人?可能吧。”陆云泽嘴角微微上扬。
“老韩,你相不相信?在某个国家的某段时间内,这种圣人几乎遍地都是。”
“呵……”韩立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若是真的如此,那这国家怕是要亡了。”
陆云泽摇了摇头,“那个国家没亡,一群天真幼稚的理想主义者在群狼环伺的黑暗中开出了一条光明的大道。”
韩立低头失笑,半开玩笑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陆云泽认真地想了想。
“后来圣人们几乎都死了。只剩下一小撮人,还近乎偏执地坚持着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理想。”
韩立的笑容凝固了。
过了半晌,才听到他干巴巴地开口说道:“这倒是有可能的。”
“是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他妈的是个什么世道?”
陆云泽深深地叹了口气,“老韩,我不想死啊。”
韩立看着他,脸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
“我也一样。”
陆云泽与韩立并肩站在山上,半晌无言。
“老韩,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没事,认识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韩立拍了拍陆云泽的肩膀,轻声说道:“总会有办法的,你也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面对这种事,我们都一样无力。”
陆云泽点点头,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
有的时候,人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话说完,情绪也就稳定下来了。接着就要重新面对生活。
“老韩,我要你帮忙买的东西买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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