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官差拿人!”
“贼人不准动!”
绵州城东门外,总捕头范某带着一群捕快突然出现在一个身穿蓝衣的丑男面前。
“啊呀!”
丑男正闷头啃着干饼子,见状大惊,跳起来就往树丛里钻,他身旁的黑旄怪物和怪驴也急忙追了上去。
“不要让贼人跑了!“
“把贼人的大黑狗和大叫驴都一起抓了!”
林中光线黯淡,又有树木遮挡,这位范捕头没认出来是黑***和驴僵,喝呼手下去追,自己带着几个捕快在露营地搜寻。
营地里只有一堆火和一顶油布帐篷,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生活器具之外,并没有什么值钱物品。
“呸!穷鬼,让大爷们白忙乎一场。”
范捕头懊恼的骂了一句,训斥身边手下:“你不是说有个过路的山贼,带着大笔银钱藏在此处吗?怎么一文钱都没有?”
“咦,那是什么?”
他刚骂完,就看到树丛边上有个东西在动,急忙跑了过去,却发现是个被绑成粽子的男人。
男人的光头和僧衣一看就是和尚,身材异常强壮,足有九尺多高,嘴里塞着一团破布,一双牛眼瞪着他呜呜乱叫。
范捕头拔出和尚堵嘴的破布,说道:“你是被那贼人绑架的吗?不要怕,我姓范,是绵州府总捕头,你是哪里的僧人?”
“呼呼呼……阿弥陀佛!”
和尚喘了一阵气,高呼佛号,感激道:“多谢范捕头相救,贫僧乃金岩上师座下弟子,石坚!”
“哦,是金岩上人的弟子?”
范捕头脸上露出敬重之色,急忙用刀割断他身上麻绳,语气恭敬道:“原来是石坚大师啊,范某一直敬仰金岩上人,今日得遇上人弟子,是范某的福气啊。”
石坚和尚在地上蠕动了半天,才扶着树干坐了起来,牵强笑道:“不敢当,不敢当。石坚一出家人,范捕头是朝廷官吏,上下有别,你千万不要这么说。”
范捕头问道:“大师为何会落到方才那贼人手中?”
石坚和尚活动着僵硬的手脚,面色痛苦道:“贫僧中了贼人的诡计,才……嗨,不说了,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立刻禀报师父。无奈被捆了一天一夜,手脚麻木,一时半会不能走路,还请范捕头帮我一把,速速带我回城。”
“小事一桩,没问题。”
范捕头招人回来,从地上捡了个担架,把他放在上面,轮流抬着,边走边道:“石坚大师,范某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石坚和尚急忙竖掌道:“捕头大人请讲,只要能做到,小僧一定竭力而为。”
范捕头一直跟在他身边,谄笑道:“嘿嘿嘿,是这样。范某知道刺史大人倚重金岩上人,早就想和上人亲近亲近,可惜一直求见无门,石坚大师能否为我引荐?”
“是这事啊!好说!”
石坚听他一说,神情一下傲慢起来,拍着胸脯说道:“范捕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帮你说不过去。你放心,我石坚在师父面前还是有些地位的,有我保荐,师父一定会接见你的。”
“好好好!哈哈,太好了。”
范捕头激动的搓着手,不经意的看向林子深处,黯然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
姥三秤和范捕头演了一场戏,等捕快们走后,又溜回营地,收拾了遗弃的器物,便往城南而去。
丁荒刚和接头的果州不良人交代完毕,正在城门外等着他,见面便骂:“都迟了快一个时辰,你在磨蹭什么?”
姥三秤委屈的说道:“我们还有东西丢在现场了,不得收起来吗,不然以后再露营就没东西可用了。”
丁荒正为掩息袍的损坏以及事情不顺而生气,斥道:“你不会事先收拾好吗?”
姥三秤抱怨道:“小人大早上要做很多事情,要杀羊取血,给吸血蛇蝠喂血,给大黑和驴僵喂肉,比地主家的厨娘还忙。那范捕头又提前来了,我来不及整理,所以才丢下了。”
“你起早点动手不就行了!”
丁荒懒得再骂,他折腾了一夜,有些饿了,一振黑袍喝道:“拿血来。”
“嘿嘿,马上好。”
姥三秤脸皮厚的很,对他的打骂根本就不在意,听到命令立刻操办,从行礼里取出一个铁罐。
这个铁罐是他们出发前在果州城特意打造的关押吸血蛇蝠的囚牢。
丁荒本来想打造一个铁笼,但是吸血蛇蝠老是叫唤,用笼子装容易被人听到声音,还是铁罐子好,声音闷在里面,外界听不到。
姥三秤从铁罐里揪出吸血蛇蝠,很快挤了一碗中性之血呈了上来。
丁荒喝下后,心情好了许多,把碗扔给仆从,招手叫来驴僵褚八,跳上驴背就走。
进入安龙山,首先要到安龙镇,有大路直通那里,不用人领路。
他们沿着道路,在树林里疾行了一整天,当天晚上便到了安龙镇外。
安龙镇就在安龙山脚下,镇子里灯光点点,背后是黑沉沉的莽莽大山,还有一大片黑云堆积在天空,让整座山脉看着更加阴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要下大雨了。”
姥三秤抬头望着黑云,发愁道:“不进城镇的话,凭我们的这两顶破帐篷,在野外会被暴雨淋死的。”
“谁说不能进城镇?”
丁荒瞪了他一眼,喝道:“你留在城外看着褚八和大黑,我进城去探查。”
“我就知道!”
姥三秤郁闷不已,却不敢反对,左右看了看,忽然笑道:“哈哈,那边有个瓜棚,正好口渴又饿了。我过去躲雨,边吃瓜边等你。”
说完就牵着驴僵,领着黑旄僵尸撒腿朝瓜田跑去。
丁荒看了眼田地里的瓜秧,想起了西瓜的甘甜,不禁咽了口口水,举手道:“等等,我也去!”
他来到这个时代就没见过西瓜,大热天想的慌,拎起袍子跑的飞快,很快就超过了姥三秤,急不可耐的冲进瓜地,抓起一个瓜一看,有些意外。
这一田并不是西瓜,也不是香瓜哈密瓜,而是菜瓜。菜瓜虽然能生吃的,但是淡而无味,绝无西瓜的甘甜脆嫩。
“菜瓜就菜瓜吧。”
他摘下一个菜瓜,用衣襟抹了一下就吃,入嘴却味如嚼蜡,一点点味道都没有!
“噗!”
丁荒吐了出来,失望不已,叹气道:“唉,我只有吃血肉才能尝到味道,这辈子和血肉之外的食物无缘了!”
姥三秤也跑了过来,蹲在瓜地里,擦都不擦一下,抓起菜瓜往嘴里不停的塞,一根接一根的好像永远都吃不够。
“他A娘a的,我偏要吃!”
丁荒实在想念水果的味道,越看越气,又把手中菜瓜拿起来,大口大口的啃。
“嗨,哪里来的贼,敢偷我家秧瓜!”
正吃瓜时,田那头的瓜棚里跑出一个光脊梁的汉子,手持一柄草叉冲了过来,边跑边骂:“偷瓜贼,毁了爷爷半亩瓜,今天被爷爷抓到,捅死你们!”
丁荒和姥三秤哪会被一个农夫吓到,只是抬头看了一下,继续埋头吃瓜。
“嗨呀!”
那汉子见他们做贼竟然不心虚,还是三个人,反而自己心虚起来,在半田里停了下来,举着草叉怒喝:“偷瓜贼,还不跑,等着吃爷爷的钢叉吗?”m.
“喂,山棒,吃你个瓜而已,又不是不给你钱,叫什么叫?”
姥三秤漫不经心的回骂一句,又拽下一个菜瓜撅成两半,吃得汁水横流。
“呜呀!欺人太甚!”
汉子大怒,双目圆睁,把草叉晃了几下,还是色厉内荏,不敢上前。
“呕!”
丁荒这边往肚子里硬塞了几个菜瓜,终于受不了了,一口吐了出来。
他郁闷不已,踢了姥三秤一脚,骂道:“你这厮,才几天不做山棒,就骂别人是山棒!对人家客气点,快把钱交了。”
姥三秤挪了挪屁股,从衣襟里掏出一把铜钱,数了十个扔到地上,说道:“一个瓜算你一文,我们一共吃了八个,你还欠我两个。”
“那……也罢!”
汉子好不容易有了台阶下,不敢再纠缠,拎着草叉走过去准备捡钱,等走近了才看清大黑和褚八的模样,一下被惊了个跟头。
“啊!僵尸!”
汉子还算有见识,一眼就认出了两只僵尸,
嘴里尖叫着,连滚带爬的往后逃,却被瓜秧绊住了脚,跌跌撞撞,站都站不起来。
“……”
吃瓜二人默默看着他在地里翻了十几个跟头,丁荒才踢了姥三秤一脚,让他上去解释。
姥三秤扔了瓜,走过去勒住汉子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不要怕,我们两个是赶尸人,路过此地歇歇脚吃口瓜而已。钱都给你了,你跑什么跑?”
汉子吓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在他的控制下挣扎了好半天才恢复了理智,身子发软道:“原来是赶尸人大爷,小人误会两位大爷了。”
姥三秤放开他,指着地上铜钱说道:“快把钱捡起来,十枚铜钱一枚也不要少,不然让人以为我们抢你的瓜。”
他从地上又挑了两个大菜瓜揣进怀里,笑道:“刚好十个瓜,呵呵,我们买卖公平,两不相欠,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公平买卖。”
汉子急忙扑到地上抓起铜钱,握着手里,点头哈腰的笑道:“大爷,瓜买了,钱也付了,您还有什么吩咐?”m.
姥三秤瞅了瞅他的瓜棚,又扔了十枚铜钱过去,说道:“马上要下雨了,我们几个在你的棚子里避避雨,明天就走,这些钱够吗?”
“大爷要在这里避雨?”
汉子不解道:“一里外就进镇子了,那里有两家客栈,在客栈里过夜不好吗?我这棚子可挡不住大雨,要不是最近老有偷瓜贼来偷瓜,我也回家去了,哪会呆在这里受罪。”
“我们是赶尸人嘛,进城会惹来麻烦的,在野外待习惯了。”
姥三秤没有和他多说,径直走进瓜棚,躺在简陋的木床上,对丁荒挥手笑道:“嘿嘿嘿,还挺舒服,我要睡觉了,你进镇里去吧!”
丁荒伸头看了一眼,棚子虽小,但是收拾的挺干净,站在门口喝道:“不要偷懒,先把行礼搬进去,别淋湿了!”
“急什么。”
姥三秤不情愿的起身,出了棚子,去驴僵背上卸行礼。
丁荒趁机走了进去,坐在床上招呼那汉子进来,询问关于安龙镇的事情。
汉子随口介绍了安龙镇的情况,丁荒没有听出什么异常,便问起妙光庵的事情。
汉子一听此事,脸色一下变了,慌忙摆手道:“妙光庵那里的事情太吓人了,还是不说了吧。”
在丁荒眼神的严厉逼问下,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妙光庵发生的事情和我们绵州刺史的重病有关系,很多官差和奇人异士都来我们这里询问过,我们也说不上来什么。”
“那妙光庵建在深山里,里面的尼姑除了偶尔出山购买米面油盐,几乎不与外人接触,一直都很神秘,很少有人了解她们。”
“这次发生了妖怪吃人的事情之后,镇子里就流传着一个消息,说妖怪把庵里的人都变成厉鬼了,最好不要让外人进山,不然会把厉鬼引到镇子上来。”
“不让外人进山?”
丁荒一听此言,心中忽地一亮,也不表现出来,继续问道:“听说安龙山里有个村子,历代都养着通鬼巫女,你知道此村吗?”
“大爷说的一定是西山峪废村。”
汉子想都没想就说道:“那个村子以前叫做魈峪村,因为周围山上有许多山魈出没,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魈峪村在整个绵州都很出名,他们家的巫女特别能挣钱,村民们可有钱了,但就是不搬出来,一代代都住在山里。”
“大概十五年前吧,镇子上来了大股军队,突然把魈峪村包围了,说他们的巫女勾结叛军谋害军中大人,把巫女处死了,整个村子的人都迁到山外去了,魈峪村就此荒废了。”
“那时候我十多岁,偷偷跟在军队后面看热闹,还亲眼看见过那个巫女,啧啧啧,好漂亮的婆娘,他们怎么舍得下手杀了?”
他舔了舔舌头,脸上露出猥琐的笑,说道:“后来又过了十来年,我娶的婆娘太丑,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巫女,便悄悄去她的坟地偷看。”
“你知道我看到什么?”
汉子突然打住了话头,面带惊恐之色问丁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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