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孔秀才回到了家里。
换作往常,巧儿早就像一只轻灵的小燕子一般,飞扑到他的怀里撒娇。
可这一次,巧儿没有。
这,其实也是巧儿心里有愧,所以只是匆匆忙忙上前迎接丈夫,嘘寒问暖了一番。
这不免让孔秀才心里有些不太高兴,疑虑也加深了。
到了晚上,巧儿早早洗了澡等着丈夫。
毕竟分别这么久了。
没想到,丈夫却坐在一边看书,迟迟不肯上床,这难免让巧儿心里有些不安。
回想一下,丈夫今天回家似乎与以前不同。
这要换成以前,别说等到晚上,恐怕丈夫一放下包裹就迫不及待……
今天这是怎么了?
于是,巧儿坐起身来问:“相公,天色不早了,你还不睡?”
“哦。”
孔秀才放下书走到床边。
随之瞟了一眼巧儿穿的贴身内衣,故作不经意道:“对了,你怎么不穿我上次送你的那件丝绸肚兜。”
巧儿愣了愣,敷衍道:“前几天刚洗,收起来了。”
“去换上吧,这么久没见你了,我喜欢你穿着那件肚兜的样子。”
巧儿心里更加不安。
因为,她已经猜到,那件肚兜一定是被陈商给拿走了。
于是便搂着丈夫的脖子撒娇道:“人家穿这件也好看,相公,你是不是嫌弃人家了。”
这时候,孔秀才不想欺骗自己了。
如果说在回家之前还抱了一丝侥幸的心理,认为可能是巧合的话,现在,实在是骗不了自己了。
从一回家,妻子的表现就有些异常,眼神也有些躲闪。
现在,又拿不出那件肚兜。
这说明了什么?
如此私密的肚兜,怎么会落到别的男人手里?
于是,孔秀才冷冷道:“我就喜欢看你穿那件肚兜,你去找出来。”
“相公……”
“去!”
“好吧!”
巧儿无奈,只能起身假意去找。
翻找了好一会儿,方才咦了一声:“奇怪,我明明放在柜子里的,怎么不见了?”
孔秀才的心,仿佛被刀扎一般,泪水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巧儿,你还打算骗我多久?”
“相公……”
巧儿吃了一惊,转头一看丈夫的样子,终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场跪了下来,痛哭道:“相公,看来你都知道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要背叛我?”
“妾身没有……妾身……妾身也是一时糊涂……”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睡觉吧。”
说完,孔秀才转身走向书房。
第二天,孔秀才写了一封休书,找了一辆马车,只留了少许银子,其余的家财全部装箱,装了满满几大箱。
他心里虽然有气,恨妻子背叛他。
但终究对妻子还是有感情的,并没有将事情做绝,给了她不少财产。
这样,她就算回到娘家,也不会受气受穷。
巧儿哭哭啼啼,再三哀求,但是孔秀才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她解释。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恐怕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
半年后,孔秀才去了一趟淮水,准备返程时,在码头附近发现路边围了不少人。
上前一看,竟是一个美貌妇人跪在地上,身边还躺着一具用草席盖着的尸体。
地上用纸写着一张卖身告示,大意是谁愿意买副棺材装殓她丈夫的尸首,并护送回乡,待安葬丈夫之后,她愿为奴为妾。
这妇人年约二十四五,长得如花似玉,看起来也像是有钱人家的夫人。
也不知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围观的人虽然多,但却没有人愿意出资。
毕竟,这一趟跑下来,至少花好几十两银子,还得耽搁不少时间。
按当下里的行情,十两银子便能买到一个长得不错的丫鬟。
所以,大家也只是围着看看热闹。
孔秀才一向心地善良,眼见妇人哭得伤伤心心,便上前询问了一番。
经过女人泣声述说,方知缘由。
女人叫平氏,丈夫是个商人,此次来淮水做生意,醉酒后与人发生口角,失手将人打死,被官府收押。
消息传回去之后,平氏急得赶紧贱卖家财,凑
了一大笔银子,带上家中一个下人匆匆赶到淮水,想花银子将丈夫捞出来。
再不济,也要让丈夫少关几年。
却不料想,其夫受了刑,加上自身又惊又怕,竟患了重病,最终医治无效死在牢中。
下人得知主子死了,竟然趁平氏不备,扔下平氏,并卷走了所有银子。
这真的是雪上加霜。
平氏在淮水无亲无故,银子又被无良下人卷走,首饰早当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无奈之下,也只能采取卖身葬夫的法子。
听完平氏的遭遇,孔秀才叹了一声,道:“罢了,我反正也要回太原府,就绕些路送你回乡吧。”
平氏大喜,连连磕头谢恩,并说安葬了丈夫之后,便随孔秀才回家,无论为奴为婢,绝无怨言。
接下来,孔秀才花钱买了棺材,先雇船,后雇车,路上走了半个来月,终将灵柩顺利送达。
随后又花了一些银子,协助平氏将其亡夫安葬。
接下来,平氏象征性地守了三天孝,随后跟随孔秀才离开。
其实,孔秀才倒也不是趁人之危,是平氏自己愿意跟着他离开的。
一来,这是她之前的承诺,二来,丈夫死了之后,她一个寡妇生活也不易。
跟着孔秀才,哪怕为奴婢,生活总算也有个着落。顶点小说
回去的路上,二人的关系也算熟络起来。
住店时,平氏主动与孔秀才睡一间房,尽心地侍候。
其实,孔秀才也开始喜欢上了平氏。
他发现平氏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她读过书,知书达礼,漂亮,温柔,贤慧。
故而,已经打定主意要娶她为妻。
一番缠绵之后,孔秀才便主动提出娶平氏为妻,并如实讲了一下自己的往事。
听完之后,平氏不胜感慨,也讲了一番自己的经历。
据她讲,她的婚姻是由父母作主的,对方是个商人,嫁过后之后方才知道对方是个浪荡子,经常在外面招蜂引蝶,一年难得回家两次。
第二天,平氏收拾包裹之时,孔秀才突然发现了一样无比眼熟的东西:一件绣花肚兜。
当下里大惊失色,忍不住问:“这肚兜哪里来的?”
平氏叹了一声:“这是妾无意中在那死鬼的包裹里翻到的,一看就是勾搭了别的女人。
本想拿去扔了,可又有些舍不得,毕竟妾也看的出来这肚兜价值不菲……”
“你丈夫可是陈商?”
之前,孔秀才一直没有打听平氏丈夫的名字,也没去关注碑上刻的名字。
“官人还不知道?”
“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
这一刻,孔秀才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
“官人,到底怎么了?”
“这肚兜,是我前妻之物……”
“啊?”
平氏大惊失色。
“这说起来真的是太巧了,世间事竟然如此之巧……”
“这么说,你之前讲的……那个男人,竟然……竟然就是……妾的亡夫?”
平氏也懵了。
“报应,或许这就是报应。”
一时间,孔秀才更是百般感慨,忍不住将平氏紧紧搂在怀中。
“官人……”
“你放心,我的承诺不会变,我会娶你为妻。死者已矣,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
“可是官人,巧儿她……或许也是被那死鬼给骗了……”
“罢了,回去再说。”
回家之后,孔秀才在平氏的劝说之下,终于还是去了一趟巧儿娘家,找到巧儿
当年,他没有听巧儿解释,现在,他想知道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巧儿回娘家之后一直没有嫁,眼见丈夫来看她,不由哭得伤伤心心。
之后,在孔秀才的再三追问之下,终于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
“这件事,全是陈商与王婆设计,王婆先是借故让妾身过去帮忙,让妾身与陈商见面。
后来又到家里,在妾身的酒里下药,随后又引狼入室。
待妾身感觉不对劲时,已经……已经晚了……
妾身对不起相公,相公就算打死妾身,妾身也绝无怨言。”
孔秀才叹息了一声道:“陈商已经死了,他的妻子平氏已经到了太原……”
孔秀才将前因后果讲了一番,听得巧儿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
有想到,竟然如此之巧。
“巧儿,我已经答应娶平氏为妻。”
巧儿凄楚地笑了笑:“巧儿祝福相公……”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回去?”
“妾身做梦都想,只是……只是妾身……妾身……”
孔秀才将巧儿搂到怀中:“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再一次娶你。只是……只是你与平氏……”
“相公,妾身愿为妾,只要能回到相公身边,别说当妾,就算当个丫鬟妾身也愿意。”
后来,孔秀才设计活生生吓死了王婆,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之后,平氏主动提出为妾,但巧儿不依,说她对不住相公,为妾已经很满足了。
就这样,二女同时入了门。
……
“相公刚才去了什么地方?”
平氏走到孔秀才身边之时,不由皱了皱眉,并凑上前去闻了闻。
孔秀才哈哈大笑,冲着平氏问:“怎么?是不是闻到了别的女人的胭脂香,吃醋了?”
“才不是!”平氏嗔了一句,随之一脸凝重道:“妾幼年时,承蒙一个高人指点过一段时间。
故而,妾能感觉的出来,相公怕是接触了不干净的东西。”
孔秀才一脸惊讶:“不干净的东西?什么意思?”
巧儿吓了一跳,颤声道:“姐姐,你说的不会是……鬼吧?”
平氏一脸凝重:“很有可能,相公,你说实话,刚才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听平氏这么一说,孔秀才似有所悟:“难怪,那梅娘长得那般妖饶……”
“梅娘?是谁?”
“是王兄在路上捡到的一个美人儿。”
“路上……捡的?”巧儿一脸惊讶。
“那女人说她是一户人家的小妾,因为受不了大房的气,故而逃了出去。
那么巧,被王兄给撞见了,并给领回了家里藏在书房里。”
“这么说,王家姐姐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
平氏当即道:“不行,我想亲自去看看。”
“不可!”孔秀才当即阻拦:“那女人既然能在白天出现,可见本领不简单。
你要去了,恐怕会引起她的怀疑,到时可就危险了。”
“可是,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王秀才被她所害呀。”
“没事的,我认识一个高人,我去请他帮忙。”
“那相公赶紧去。”
“嗯!”
孔秀才说的高人,正是许长安。
找了一大圈,却没有找到人,孔秀才便先回了家。
当晚,孔秀才心里总感觉有点不踏实,竟然悄悄溜了出去。
他不是不相信妻子的话,但总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他想亲自去看一看,一探究竟。
来到梅园时,书房里还亮着灯。
孔秀才壮着胆子,悄无声息摸到窗边,随之悄然抬头看向屋内。
此时,王秀才已经入睡。
而梅娘则身着轻纱走到桌边对镜梳妆。
看样子,二人之前应该经历了一番好事。
梅娘一开始的动作倒也正常,可突然间,却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孔秀才心里一惊,本着非礼勿礼的心态缩下头,忍住没去看。
过了一会,屋子里似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于是,又一次抬头……
这一看,不由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梅娘竟然像脱衣服一般,将整张皮囊脱了下来铺在床上,并拿起笔细细勾勒……
要不是孔秀才平日里还算胆大,此刻怕已吓得晕了过去。
“谁?”
屋子里,梅娘仿佛有所感应,冷冷喝问了一声,随之飞快地穿上皮囊与衣服冲了出来。
“喵!”
一只大黑猫从院中跑过,没入了花丛中。
“该死的猫!”
梅娘嘀咕了一句,环顾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进了屋子。
而这时候,孔秀才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他躲在了屋子拐角,但要不是这只黑猫无巧不巧出现,分散了梅娘的注意力,说不定他就被发现了。
如果说,之前他不愿相信梅娘是鬼,那是因为梅娘长得娇俏动人,让人不愿往坏的方面想。
可现在,他亲眼看见了这一切,那就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孔秀才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溜出了梅园,随之拔腿往家里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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