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丞相来拜访金庭大仙的时候没有见到都衡,就知道太湖神的是白担心了。
他带着两个侍从,担着一箱宝珠、一箱宝药送给金庭大仙。
金庭大仙热情招待了他,请他喝茶。
龟丞相是带着事情来的,喝了茶,便打听起都衡的情况。没有见着都衡,龟丞相也心中不安稳。
金庭大仙便指了指天上。
龟丞相抬头向上看,便看到了九霄之上的阴云。云中雷火交加,因为是采雷官主导,道行不及他的,便看不清其中的情形。
龟丞相迟疑道:“殿下在做什么?”
金庭大仙知道他看不清,又指了指龟丞相杯子。杯中茶水在龟丞相的眼皮底下化作一面镜子,倒映着阴云之中的景象。m.
阴云之中,三百雨工发出雷吼,四处奔跑,黑龙、青龙、白龙三条龙驱使着雨工推动云层、生发雷霆、运转灵机、采集雷精。
龟丞相皱起眉头,道:“大仙这是在让我家殿下为大仙采集天雷之精?”
金庭大仙点了点头,道:“这便是我给他上的第一课了。”
龟丞相道:“我会如实禀报主上。”
金庭大仙笑了笑,便明白龟丞相并未看穿其中的奥秘。龟丞相并非龙种,虽也能召来风雨,但那已经不是天生神异,而是后天修来的道法。
龟丞相饮了茶便回返水府,水府中事务繁忙,最近尤其忙。
都衡造下好大孽,自己拍拍屁股到神景宫来求学,剩下一整个太湖水府都在为他擦屁股。
太湖水神已经好些天没有合过眼,每日要往来四方,调理水脉、灵机。
龟丞相也要与太湖下游的各个水神书信往来,应对他们的诘问,与他们勾心斗角,或是威逼或是利诱,总之要把这件事情尽可能捂住,尽可能善后。
捂住了,不被告到金龙大王处,便不会影响前程。善后了,便想把影响消弭最小。
龟丞相回到水府,将所见原封不动告诉了太湖水神,并不添油加醋,只是问道:“殿下和元帅出身水府,却跟那孽龙一样,被打发去采集天雷之精,不知是否需要请金庭大仙换一换法子?”
龟丞相不
知其中道理,太湖神自然心知肚明,都衡那驾驭风雨雷电的本事稀松得很,铁琛也未曾有过此类修行,如今却已经能采集天雷之精,虽然是有孽龙带着,雨工相助,却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只是一日功夫,竟这样立竿见影?奇哉!
太湖神制止了龟丞相继续往下说,道:“不必,就让金庭先生来教吧。”
龟丞相看他的神色,便知道有些他不知道的妙处在,不过以他的聪明,猜一猜就猜到了,便不再多言。
太湖神好奇金庭大仙的教学手段,竟这样管用,甚至有着前去请教的念头。不过也只是念头,并没有被他付诸行动,他还没有这个闲暇。
若是金庭大仙知道了,大概也只会笑着说这手段他学不来,真学了,只会让父子间生出罅隙,越发生疏。
不过金庭大仙倒是可以使,所以都衡没少挨打。
最先几日,采集天雷之精总不够数。于是缺一分挨一鞭,都衡倒是让铁琛挡了,但金庭大仙不会惯着他,采雷官更不会。
铁琛挡了,便连铁琛一起打,打双份。
打龙鞭打得狠了,自然什么心思也生不出来,只想着怎么才能少挨罚。
很快能采足天雷之精了,没有挨打,但也累得筋疲力尽,除了辛苦劳作便是养伤、修行、睡觉。
日子过得充实繁忙,也无比简单。没有健仆美婢伺候着,没有山珍海味供养着,日夜一样能过,欲望便一点一点被压制下来。
少了欲念引动心火,都衡自己竟也觉得平静起来。
天气渐渐转凉,九月如期而至。
金庭大仙常常登高望远,但不是看太湖,而是看姑苏,又或者是看大地。
白日里若是寻不着金庭大仙,多半他便在山巅远望。冲靖有事就会来找他,也问过他在看什么,但金庭大仙没有回答。
随后便发生了一件令人措手不及的大事。
九月十五,又逢月圆。
金庭大仙并不在月圆之夜采集月华,满月乃是月神巡天之日,若是采月华,很容易被神明审视,当然也并非没有避开神明眼睛的法子,只是维持妖魔的身份,金庭大仙有意
避开。
明面上避开,不显露丹气,但实际上暗中修行奔月法,参悟太阴之理,修行到他这种地步,有没有月华落下来,都不妨碍他修行。
只是这一次与众不同。
只是合眼凝神,便心烦意乱,焦躁不安,口鼻之中都泛出腥气,耳边是听不清的嗡鸣。
宫梦弼神色凝重,从金殿中走出来去看天上的明月。
月光昏黄一片,与往日不同,且变得越发暗沉,忽地,明月便好似被刀剜去一块,生生缺了一角光辉。
月蚀!
宫梦弼立刻明白为何今日修行奔月法,冥冥中会有那样可怕的警示。若真是神入月宫,只恐受此灾劫,当场要把灵神也磨成劫灰。
神景宫的道人也纷纷站出来望月,见着这月食的景象,便念叨着不祥之兆。
确实是不祥之兆。
好似刀噼斧斫,又似风雪拉摧,明镜一般的月盘便一点一点埋进寒灰之中,又从寒灰之中渗出来暗澹的血色。
如同浓墨的天穹之中,如同撒沙一般,显出千星万斗,熠熠生辉。
只一瞬间,阴阳紊乱,一种宫梦弼尚且无法完全理解的变化在天地间产生了。
太阴中天,月神伏魔,太阴帝君考校天下祸福功过,厘定乾坤正气。
但这长达两个半时辰的月食,将太阴总领群神、治化群魔的神威生生掩藏。
这一段时间,不知天地间生了多少变数,生了多少妖魔,又有多少不该发生的事情悄然发生。
子时过半。
那掩藏在寒灰之中明镜初露半璧,而后圆满轮魄。
千星万斗收敛光辉,只有明月照亮天穹。
宫梦弼静静看完了这一场月食,体内的法力也如同潮汐一般起伏生灭。
他刚刚经历了修行至今最虚弱的时刻,在太阴消失,群星放彩的时候,他一身法力也几乎寂灭,更借不到分毫太阴之力。
不要说采雷官,哪怕是都衡,若是趁此时出手,说不定都能逃离神景宫。
但他的威严日深,这三条龙又一心扑在天穹上,因此没人做这样的尝试。
伴随着月食结束,宫梦弼经历了寂灭的法力重新泛起光辉,又衍生出了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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