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从开国至今,历代天子都把爵位恩赐把控的极严,一千三百余年来,没有封赏过一个异姓王。公爵中得了世袭罔替殊荣的仅有两个,一是镇国公司天监陈家,另一个则是历任越秀剑阁掌门受封靖南公。
至于侯爵里,世袭罔替的倒还不少,最为百姓熟知的便是楚州康乐侯许家。
身为司天监倾力培养的二十四剑侍女之一,谷雨对天下局势和朝堂动向也有几分见解。听自家主子这么一说,她隐约间好像抓住了什么,若有所思道:“公子是说···”
“我也说不好。师伯说如今乱世征兆昭然若揭、国祚将尽,各地诸侯有些异心也是难免。尤其康乐侯,本就把着楚州水运这棵摇钱树,每日进项如流水一般,结交天下修士是打得什么算盘?”陈无双微皱了皱眉道。
自从许家先祖鞍前马后帮着大周太祖打下江山来,建国以后很明智地选择了急流勇退,放下所有兵权,这才换来了世袭罔替的康乐侯爵位。祖祖辈辈在楚州经营,传到许青贤手里,康乐侯府已经称得上是富可敌国。
在京里的时候陈无双就听说过,这位侯爷连府里的管家都极为豪奢,曾在流香江两岸摆下十里长的锦屏,包下所有花船唱了三天,但凡上船听曲的都有红包可拿,连陈仲平都跟着沾了光,回来的时候不停感叹姓许的直娘贼真是有钱。
谷雨冷哼一声:“说到底,公子是想去瞧瞧。”
陈无双讪笑道:“也不光是去凑个热闹。那位侯爷搭了这么大一个戏台,前去捧场的修士鱼龙混杂,或许能打探到些什么消息。再说,游历总得有个游历的样子,只顾着赶路还不如闷在司天监修炼。”
这么一说,谷雨倒真有些动心。自幼修行青冥剑诀的她,已经有了三境六品的修为境界,要突破晋升四境,差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契机。她本身资质上佳,悟性也好,差的不过是见识和眼界,所以才被陈伯庸指定陪着陈无双出京。
“还有,如果冯秉忠所说不假,雍州那位侯爷应该所谋不小。这种时候要是楚州再生变动,对司天监而言不是好事。谷雨啊,我们要是能碰巧获悉康乐侯此举动机的话,京里几个老头子也好提前做些准备应对,不至于让人牵着鼻子走。”见谷雨开始犹豫,陈无双果断趁机加了一把火。
果然,他一提及司天监立场,侍女心里微一权衡就答应下来,嘱咐道:“好,就依公子。不过有言在先,行事需得低调些。”
少年喜滋滋点头,应道:“放心,又不是去流香江,这回尽量不出风头。”他嘴上答应,心里却不这么想。至于在客栈里那位客人所说的,想要参加官卖得包下一条花船来才行的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谷雨知道了,一个只知道练剑的女人,哪里懂得其中乐趣所在。
天黑之前,谷雨终于在自家主子眼看就活活累死之前,御剑带他赶到朔阳城外。朔阳城市楚州最南端的一座城池,规模不算很大,因为毗邻大周京都城所在的中州,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商贾汇聚之地,更兼盛产胭脂水粉,倒也颇为繁华。
缓过气来的陈无双仍旧背着铁箱子,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城门,很是知足。城门外,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正在玩闹,手里拿着木刀、木剑打得不亦乐乎,只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独自蹲在路边一棵枣树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陈无双散出灵识一扫,原来他正捏着一截树枝逗弄地上行色匆匆蚂蚁。白衣公子顿时起了兴趣,三两步越过谷雨走到他身边蹲下,好半晌也没见少年说一句话,只是抬头看了二人一眼就又低下头继续玩自己的。
谷雨走上前打量几眼,难怪这孩子不太合群,看样子就有些木讷,想来别人不愿意跟他一起玩。
陈无双沉默了半晌,搭讪道:“嘿,少侠,你养的这些灵兽,看起来很是精神呐。”
少年面无表情道:“这是蚂蚁。”
陈无双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你给它们取了名字没?”
谷雨翻了个白眼,给蚂蚁取名字?这是什么说法,以为天底下都跟你一样无聊透顶?
少年声音大了些,道:“这是蚂蚁!”
“嗯···我知道。少侠,你说,挑只强壮些的,取个名字叫陈伯庸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气派?”
陈伯庸的名号,天下连修士带百姓,十有八九都如雷贯耳,但显然这木讷少年不在此列。少年歪头盯了笑容满面的陈无双一眼,站起身来扔掉树枝,转身离去:“怕不是个傻子。”
陈无双蹲在地上笑逐颜开:“哈哈,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陈伯庸是个傻子!”
谷雨再听不下去了,当着她的面骂楼主大人是个傻子,要不是自家主子身份高于二十四剑侍,恐怕立时就得在青冥剑诀下身首异处。
“公子慎言!”
听出来谷雨有些生气,陈无双哈哈笑了一阵,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想不到小小一座朔阳城里,竟然有这般见识的少年,仅此一句就不虚此行啊。走,进城看看,这定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朔阳城规模虽然不大,但城中不乏亭台楼阁,大小商贩沿街叫卖声不绝于耳,就连晚饭时分,街上也是行人如织。青石板铺就的宽敞道路很是平整干净,陈无双当先走在前面,以灵识探路也不怕撞到别人身上,饶有兴致地听着四处动静。
“谷雨啊,我闻见粉蒸肉的味道了,咦,还有糖醋鱼。”陈无双循着饭菜香气就拐进一家酒楼,谷雨无奈跟上,抬眼看了看,这可比那家鸿福客栈大了不少,不说阔气的门面,光酒楼就有三层高,里面宽敞的大堂已经坐了不少人,阵阵喧闹嬉笑声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一愣神的功夫,陈无双已经被酒楼伙计引着找了张角落里的空桌子坐下,大大咧咧开始点菜:“凉菜四碟、热菜四样,拣着拿手的上,那粉蒸肉可别忘了。再来一壶好酒,银子少不了你的。”
“公子有眼光,粉蒸肉可是小店招牌,连京都的贵人都赞不绝口。您稍坐,小的这就去跟后厨交代一声,保证您吃得满意!”伙计嘴都快咧到耳根上,谷雨抬手就给了一锭五六两重的银子,出手可阔绰的很。
这次出京,陈无双一直嚷着穷家富路,楼主大人也就允了他,谷雨腰间不起眼的储物香囊里光金银之物数目就足够骇人,怕是能买下小半个朔阳城来。
“刘掌柜听说了没,十天之后可就是康乐侯爷官卖开市的日子,洞庭湖上一条花船现在可真是千金难求啊。”
“谁说不是。听说侯爷卖的可都是灵丹妙药、宝剑符咒,原本还想着去碰碰运气凑个热闹,也许能买几件回家传给儿孙,可现在光是要包下一条花船就花费甚巨,唉,望而兴叹啊···”
“嘿,刘掌柜,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咱朔阳城里大大小小商号不少,连您都觉得花费不起,旁人谁还有资格去?依在下看,不如你我再加上几家,咱们共同凑一份钱,这样一来···”
“哦?这倒是个办法,孔掌柜,这事可成。”
“得了您首肯,我这心里就有底了,这就派人去请其他几家商号主事的来这一起坐坐?”
隔壁桌上坐着的两人衣着华贵,所谈内容正是康乐侯爷将要举办的官卖,陈无双听得津津有味。谷雨眉头微皱,低声道:“公子,听这意思,要去那官卖看看还得包条花船?”
“康乐侯爷是个妙人啊,把官卖开在湖上,不包船还能怎么过去?总不能个个御剑在天上围着看吧?那成何体统。”陈无双笑道。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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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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