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曾有人撰写一本兵器谱,名列前茅者大多数为剑。
其实世间兵器种类繁多,远远不只十八种,但天下修士中,除去军中以刀枪为主外,修剑者最少占据七成。千万年里,海内成名修士数量之多堪比天上繁星,所创、所传之御剑诀不可胜数,司天监也不敢说全部了如指掌。
陈无双没有真气,可也曾用灵识激发过铁箱子上陈伯庸亲手刻下的玄奥符咒,对师父封印在内的那道浩大恢弘的“剑气沛青冥”可谓高山仰止,没想到在谷雨口中得知,青冥剑诀在驻仙山所拥有的诸多御剑诀中只能排进前三。
从小不断按照抱朴诀功法锤炼灵识的少年对剑道并非一无所知,无聊的时候也在观星楼认真读过几本前辈剑修所撰写的修剑心得,甚至还见过二百年前剑仙花逢春的亲笔,遗憾的是逢春公所写下来的是他修剑的切身体会,而不是天香剑诀的剑谱。
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前朝一位翰林修士所撰的《大雪山静水藏锋录》,据说这位姓张的前辈剑修曾任前朝翰林学士,半生困于三境不得寸进,辞官归隐后三年间连连破境迈进九品修为,于肃州西南大雪山精研御剑诀,著成此书。
这本《大雪山静水藏锋录》分上下两册,上册内容大多是教人蕴养剑意,下册则是御剑诀。陈仲平说,算是半本好书,因为后面的御剑诀简直狗屁不通。那时候的陈无双年纪还小,没有发现师父骨子里不靠谱的本质,自然对他言听计从,把上册翻来覆去看了多遍,记得滚瓜烂熟。
少年还为此专门找机会问过陈伯庸,楼主大人对此也持乐观态度,说早晚是要修习御剑诀的,没有真气也不耽误提前蕴养剑意。可这一养就是七八年,剑意养了一肚子,偏偏真气没有修出来一丁点。当然,现在看来若是没有这个过程,那日面对冯秉忠时陈无双灵识再强也没办法控住那道强横剑气太久,不过这就是陈伯庸没有想到的事了。
陈无双也不是没想过另辟蹊径去学刀或者其他兵器,但所处环境限制了他的想法,司天监先祖就是巅峰剑修,一脉传承下来几乎人人习剑,舍近求远去学别的反而找不到名师指点。再者,出京以后的遭遇,导致少年剑仙一等风流的名号也传了出去,就算有心改换门庭也为时已晚了。
“驻仙山掌门一脉嫡传的紫霄神雷诀修到高深处,可引九天神雷诛灭妖邪,其威力之大连楼主大人都极为推崇。而且其门下弟子过万,也有少数祭炼奇门法宝兵刃的,法诀包罗万象,不容小觑。”谷雨解释道。
陈伯庸所说的当然错不了,这个毋庸置疑,陈无双好奇道:“那老头···师伯他也是剑修?”这不怪他不知情,京城都知道镇国公爷是五境修士,可陈无双从未见过他出手一次。在京城里,如果真到了连司天监观星楼主都不得不亲自出手的地步,那大周一定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谷雨哼了一声,对少年称呼楼主大人为老头很是不满,“公子一颗心都在流香江上浮着,自然不知道历代观星楼主只祭炼周天星盘,所以二十四剑侍中半数所修的,都是仲平先生传授下来的青冥剑诀。”
“半数修了青冥剑诀?那另一半呢?”
“不知道。”
每次一问到关键问题,谷雨就答不上来,急的陈无双像猫爪子挠一样心痒难耐,可他也知道侍女不是有意隐瞒。陈家四个老头子是一个娘生的,都最会故弄玄虚,好像不如此就有失高人身份,这几乎快成了家训了。
直到过了午后未时,薛山才借着丹药功效恢复了半数真气,端着酒菜走上前来,谢过谷雨赠药之恩。陈无双毫不客气地仰头灌了口酒,咂摸着嘴问道:“薛大哥,左右还等一阵子其余人才能恢复,不如说说侯爷官卖上还有什么宝贝要卖?”
薛山搬了个半边完整的木箱子坐下,道:“兄弟也算患难之交,有什么说不得的?这回官卖侯爷存了心要一炮打响,光是拿出来的神兵利器就有三五柄,胭脂剑也在其中。”陈无双撇撇嘴,康乐侯倒把生意做到刘掌柜心眼里去了,什么名剑会取这么个俗不可耐的名字,买下来等回京送给黄莺儿才合适。可惜花船上的姑娘虽然功夫了得,但她想来卖艺不卖身,也不知道会不会用剑。
“灵丹妙药也不少,我是个粗人,见了也认不全。”薛山喝了口酒,继续道:“听府里人说,压轴要卖的才是真正的宝贝。”
心里正想着黄莺儿美妙歌喉的少年心中一动,挑眉问道:“是什么东西?”
果然,薛山摇头道:“不是件东西,据说是个消息,与剑山有关。”剑山开启在即,各门派年青一代三境修士都趋之若鹜,可身为胜刀门弟子,他却不感兴趣。
陈无双心中明白,康乐侯拿出来压轴的宝贝应该就是陈叔愚信中所说的剑山隐秘,这事指望从薛山口里问出来绝无可能,只有到了洞庭湖再想办法,只要是公开拍卖,能争得过司天监的门派屈指可数。www.
薛山没有在意少年反应,又道:“其实侯爷也有些别的心思在里面。”谷雨皱了皱眉,她也想不到洞庭湖的水竟然这么深,听这意思,剑山隐秘在康乐侯看来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陈无双也始料未及,诧异道:“别的心思?”
“把官卖设在湖上,倒不是全为了趁机借花船敛财。侯爷广发帖子邀请各大门派,为的是以众多修士之气机震慑洞庭。”薛山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旁人听见,“湖底有了不得的东西,侯爷或许是想收为己用。”
谷雨被勾起兴趣来,问道:“湖底?”
薛山点点头,道:“应该是头蛰伏多年的凶兽藏在水中,听说侯爷身边两位七品护卫一起出手都没讨得了好去。此事隐秘,兄弟不可外传半句,若不是担心你安危,无论如何我是不肯说出来的。”
又是凶兽!陈无双暗骂一声,怎么越秀剑阁被南疆攻破了大门不成,由得这些凶兽自由出进剑山屏障了?康乐侯爷也是个妙人,还想着把凶兽收为己用,以为青衫老者那等骇人修为,是个人就能修出来?
谷雨面色一紧,但凡能称之为凶兽的,无一不是开了灵智的妖修,跟大周境内寻常的豺狼虎豹压根不能相提并论。况且凶兽比人类更容易吸取天地灵气,往往修为极高。就说昨夜在官帽山遇上的那头黑虎,只怕八个谷雨联手也难以匹敌。
“那更得去瞧瞧。”陈无双一锤定音道。薛山放下心来,朝谷雨笑道:“姑娘放心,到时候湖上高人云集,凶兽也不敢轻易露面。少年气盛,多见见世面不是坏事。”
谷雨轻轻叹了口气,陈无双朝她笑了笑,道:“银子都在你身上,官卖上若见着喜欢的东西,尽管买就是,反正花的是老头子的钱,犯不着替他心疼。”
“这兄弟你就有所不知了,官卖上大半的东西,都不是用金银可以买得到的。侯爷富甲一方,府上财帛无数,那些修士用得着的宝贝,得以物易物才行。”薛山解释道。要不是这少年拿出司天监的令牌来,光凭银子,那两枚凶兽蛋他都不知道怎么跟康乐侯交差。
“以物易物?”陈无双转瞬就把主意打到了谷雨香囊上,临出门时他可知道陈伯庸往里塞了不少丹药,总不能都是伐髓丹吧?
“对。大周境内修士门派极多,就算小门小户的也有不少底蕴,剑山开启在即,能借此机会拿出来跟其他门派交换一些更有用的也是好事。”薛山对自家的事当然更了解,何况此行要押运的东西已经从凶兽蛋变成了这个少年,多解释几句也无妨。
“侯爷是高人呐。”陈无双有意无意偏头朝向谷雨挑了挑眉,呵,广交天下修士?依公子爷看,这是一石四鸟之计啊。兴师动众折腾这场官卖,一来能借花船收取不菲金银,二来能通过众多修士探听到不少消息,三来作为地主能结交各大门派,四来还能把自己无用的东西置换成他物,震慑凶兽这种目的倒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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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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