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直逆着浣花溪往上游走出去四五里路远,果然看见一处地势开阔的草地,溪流顺着南侧山脚蜿蜒而东,北侧山脚下稀疏长着十数棵桃树,陈无双放出神识惊走落在树枝上轻声鸣叫的飞鸟,道:“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声、冬听雪声,这山谷里一年到头光听鸟声,也让人烦得慌。”
谷雨提剑等着彩衣走到近处,笑道:“彩衣姑娘,尽管切磋讲究点到即止,可我青冥剑气不会留情,你要小心些才是。”黄衣少女看了眼坐在桃树下观战的几人,抽出手里借来的那柄上弦月,“谷雨姐姐也得当心,我瞧这把剑很是锋锐,切磋归切磋,我也不会留手。”
侍女虽然不明白陈无双让她跟彩衣比试的目的是什么,但能有机会跟同境界的修士印证修为,对她而言委实不算坏事,当下也不再多说,左手剑诀一引,佩剑即刻腾起青色光华,映得她白衣上仿佛有水流荡漾,真气鼓荡间脚下的野草也随之往四面倒伏。
谷雨果然没有留手,青冥剑气冲天而起,长剑直直朝前刺出,像是拖拽着她的身形疾速向对面的彩衣冲去。散出神识感应二人动作的陈无双不由喝了声彩,听风四十三式里的招数从侍女手中施展出来,威力何止胜他十倍。
彩衣反应极快,挑眉后撤一步,漆黑如墨的长剑竟然散出跟驻仙山程云逸一样的白色剑光来,黑白分明煞是好看,她右手轻轻一扬,上弦月由下而上撩出一剑,刚好击在谷雨刺来的剑身一侧,旋即二人瞬间闪转腾挪斗在一处,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好似珠落玉盘般接连响起。
谷雨没有一出手就用御剑术,而是仗着青冥剑气以剑法应敌,听风四十三式重在轻灵,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根飘在风里的羽毛一样轻若无物,脚下忽左忽右看得常半仙眼花缭乱,彩衣应付起来倒并不太吃力,至少暂时没有落了下风。
墨莉看了一会儿,笑着跟陈无双道:“都是一套剑法,谷雨尽得其中轻灵之意,像是踮着脚跳舞一样好看,怎么你使出来还不如个刚学会跑的孩子利落?”陈无双悻悻道:“这套剑法想来更适合女子施展,我学不太好也情有可原。”
说话间场中二人已经迅速交手十余招,论剑法倒是平分秋色。谷雨猛然斜刺出一剑,凛冽的剑气让彩衣不得不横剑去挡,一招过后谷雨却突然变了招,脚下接连往前连踏出两步,把二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三尺远近,第三步却踏在右侧腰身随之一拧,转身借力回剑举到头顶重重劈下。
这一招绝不是听风四十三式里的路子,剑势明明从轻灵转为凝重,却变化得自然而然,丝毫不让人觉得有突兀之感。这样近的距离,就算不用剑气也能凭借手里锋利的长剑伤人,彩衣临危不乱,刚挡下谷雨先前一刺的上弦月架在胸前,身子却如一片雪花般顺着谷雨的剑气朝后飘然退出两步,两柄长剑再次碰撞在一起。
谷雨上半身微微前倾发力,彩衣登时又退了一步,却忽然娇笑一声双腿凌空后摆,整个人横在虚空之中落出去一丈有余,左手只余食指、小指直立,掐了个颇为罕见的手诀,上弦月登时脱手飞了出去,一道白色剑气裹着纯黑色的长剑在头顶绕了个圈子蓄力,眨眼间电射而出。
常半仙看清了这一剑,点头低声道:“没错,确实是洪破岳的路子,这一剑就是他自创且引以为傲的御剑术,破岳。”沈辞云赞声道:“这一剑彩衣应该是留了几分余力没有全力出手,可这声势已然足够惊人,不愧破岳之名。”
谷雨自然更能感受到彩衣这一剑的威势,见黄衣少女没有跃身而起,侍女也不肯先御空抢占了优势,右手骤然一撤,失去控制的佩剑没等落地就被她指诀所引,悬空横在面前,刹那间青光大盛,陡然迎向刺至身前的上弦月。
两柄长剑都没有躲避对方锋芒,剑尖将触未触地隔着一丝距离顶在一起寸步不让,青白两色剑光各自形成一层弧形光幕相互对峙,激起的劲风呼啸有声。墨莉皱眉道:“散修能修到跟谷雨分庭抗礼的程度确实厉害,看来彩衣的修为也是六品大圆满的境界,换做是我去切磋,胜算不大。”
陈无双点头道:“洪破岳当年敢深入漠北去杀妖族,当然有所倚仗,这门御剑术有些看头,应该不只是现在彩衣施展出来的这么简单。”少年现在已经对彩衣所说的身世信了七八分,不再怀疑她有可能是居心叵测之辈,反而更关注两名六品剑修所展现出来的御剑手段,谷雨的青冥剑诀不会对他有所隐瞒,他七成的神识都锁在那柄上弦月上,想要借此感知洪破岳的剑意。
两柄剑抗衡了数息时间,谷雨跟彩衣对视一眼同时拔身御空,侍女清吒一声陡然收回长剑悬空竖立在胸前一尺,双手十指交错掐成手诀,头顶呼吸间就凝聚出一把高有三丈的青色气态巨剑,细看时跟她的佩剑外形一模一样,连剑柄上雕刻的图纹都不差分毫。
这一招是青冥剑诀独有的剑气变化,出京以来陈无双已经见过数次,算是谷雨压箱底的手段了。彩衣脸上却没有凝重之色,仿佛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双手连连打出几个手印,真气换成几个晦涩难认的生僻字符撞在上弦月漆黑的剑身上,竟然好似融了进去,随即所有的剑光陡然消失,只剩下上弦月微微颤鸣。
常半仙眼见这一幕,皱眉轻咦道:“这可不是洪破岳的本事···那几个字符怎么从来都没见过?”陈无双单手托着腮歪头道:“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这种凌空画符的手段我倒曾听三师叔说过,是牛鼻子道士除妖捉鬼的法子。”
邋遢老头半信半疑道:“从大周开国以来,道教就一直式微,道士倒也不多见。难不成有在凉州经营道观的?没听说过···”
说话的功夫,谷雨以青冥剑气幻化而成的巨剑就劈了下来,不过沈辞云却发现这次见到的气态巨剑,不如龙王庙前劈向南疆玄蟒的那次凝实,想来终究不是生死之争,谷雨也有意没出全力。陈无双等人就坐在谷雨的对面,巨剑劈下来所激起的劲风迎面刮来,墨莉挥手放出真气屏障挡在几人身前才没被吹迷了眼睛。
彩衣一连七八个字符打出,浑身气息猛然收敛起来,连人带剑都好像放弃了抵抗,可就在剑光全部消失的同时,上弦月突然发出一声长鸣,旋即悍然刺向离头顶不过两三张距离的那柄巨剑,一者高逾三丈、一者长仅三尺,一者为虚、一者为实,黑色长剑的锋锐剑尖一往无前击在巨剑的剑身正中处,迷蒙青光好像瞬间暗了一暗,而后发出轰然一声雷鸣般的响声。
墨莉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家传的佩剑先是一滞,而后竟然从谷雨剑气聚成的巨剑中间穿透而过,随即远远在其后转了个圈子,再朝谷雨刺去。此时那柄气态巨剑的剑身暗淡了不少,几乎快要透明了一样,被刺中的地方更是留下一处空白。
谷雨的神情立时严肃起来,挥手散去指诀,那柄巨剑转而消散成漫天青光回撤到她佩剑上笼罩翻腾,清亮剑身几乎都成了天青色,激射出一道浓郁剑气去拦彩衣刺来的那一剑。顷刻之间,二人攻守易位。
没等那道剑气接触到上弦月,彩衣就手诀一变,御使着长剑返身一转避开,笑道:“谷雨姐姐,你我若是不作生死斗恐怕分不出高下,不如就此罢手,莫要伤了和气。”谷雨思量着远远看了坐在树下的陈无双一眼,见他微微点头,随即也握住悬在胸前的佩剑,“彩衣姑娘修为精湛,御剑术不在我之下,再斗下去确实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沈辞云见两人罢手言和,站起身来笑道:“能进剑山的只有三境修士,现在我们这一边光六品大圆满的就有我师姐、谷雨跟彩衣三位,再算上我跟无双,凑在一起谁也不敢小看。”陈无双伸手拉着沈辞云胳膊也站起来,“说的是,我跟彩衣都没有趁手的剑可用,既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
常半仙拍拍屁股上沾着的草叶,扭头朝茅屋方向走去,“辞云啊,你不如再去想办法打两只山鸡来吃,采剑的事哪有填饱肚子重要。”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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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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