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高速运转的灵气不断冲刷着经脉内壁,身体不受控制得颤抖幅度也随之越来越大,如同经脉中囚禁着一条南疆玄蟒左冲右突,陈无双所承受的痛楚也愈加强烈,原本带着丝丝水汽凉意的灵气在循环中不断升温而后气化,这个过程进行地缓慢一些很舒适,而如此激烈的状态下随时有可能冲毁其经脉,危在旦夕。
陈无双这才体会到负重徒步数千里打熬身子的好处,血肉紧实得包裹在经脉外面,让灵气循规蹈矩只在其中运行,但剧烈得震荡仅一炷香功夫就让少年的脏腑受了轻微内伤,带着浅浅笑意的嘴角渗出一抹猩红。
而他分明感觉到,从手心里那颗珠子钻进体内的力量生机勃勃,竟像是有灵性意识般冲开堵塞阻碍,自行在他已经生出裂纹的经脉内壁贴附,痛楚和压力也明显一轻。丹田里炼化的真气逐渐增加越积越多,原本以为一夜时间能到达饱和状态就算不慢,其实风卷搅散云层之后不到两刻钟,陈无双气海就满得险些要外溢出来,其余没能炼化的灵气循环速度终于也开始缓慢,最后淤积在经脉之中进退两难。
少年张口长啸,声音从最初的压抑到后来的酣畅,一口气吐了整整三十息时间,随即浑身陡然一震,抓起横在腿上的上弦月将丹田真气灌注进去,一道无形无色的凌厉剑气挥洒而出,在满地枯黄的峡谷中劈下一条深有五尺、长有数十丈的狭窄沟壑,若是谷雨或沈辞云在这里定然大惊失色,这一剑的威势远超六品剑修全力出手。
陈无双一剑劈出没有停手,他要尽快把丹田内的真气挥霍一空,才能腾出地方将淤积在经脉里鼓胀的灵气再行炼化,否则纵然有珠子相助也还是难逃爆体而亡的后果。少年迅速背上铁箱子跳下大树,白衣如雪、长剑如墨,没得及学御剑术,只好施展司天监的听风四十三式,一剑一剑行云流水般使出来,道道锋锐剑气凌乱地击出,丹田里的真气一经消耗就会迅速被经脉里的灵气补上,根本没有时间再去炼化。
一道剑法使完,陈无双竟然觉得经脉里传来的胀痛并没有轻松所少,不会御剑术只靠剑法招式,对真气庞大到远胜六品剑修的他而言,几乎是无济于事。少年片刻不停地又施展开墨莉所教授的那两套孤舟岛剑法,也还是收效甚微,情急之下开始回想谷雨用出的青冥剑诀,可一连学着侍女的样子尝试了数次都徒劳无功,压根没有办法像她那样以真气凝成一柄气态巨剑。
“咦?不会御剑术的三境剑修?”陈无双耳边突然听到一个苍老而温润的声音,登时骇然失色,这里可是凶兽盘踞的南疆十万大山,怎么会有旁人在侧?而且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修为境界,若是像陆不器一样闯进来修行的越秀剑阁弟子还好,可神识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短时间内不好判断来人究竟是谁。
心里惊慌手上却一停也不停,仍然在自顾自施展剑法,那人看了两眼,又道:“东海孤舟岛的弟子?你体内的灵气太多,稍有不慎就会爆体而亡,怎么这般莽撞?”听见这句话,陈无双才感觉踏实了几分,起码那人没有趁人之危的想法,说不定是越秀剑阁的哪位高人前辈被他发疯一般的举止惊动而来查看情况,少年对先前的天地异象还丝毫不知,尽管对峡谷里草木枯黄、水流干涸的异常颇为不解,但此时也顾不得深思。
那人见他不回答,皱眉道:“想要宣泄体内真气,倒也算是个法子。不过似你这般,不等真气消耗殆尽就得先被灵气撑破经脉,老夫看你似乎已有剑意在身,怎么蠢笨到不知道用?”
响鼓不需用重锤,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想到剑意,陈无双首先想到的就是苏慕仙。当日在白马禅寺清心阁里,傲视群雄的当代剑仙曾简单指点过他几句,更是将自创的剑十七心法倾囊相授,可苏昆仑高人心性,话语点到为止没有完全说透,少年舍本逐末只记住了他三千里长空月明的剑意,却没把那剑十七往深处探究。
如今被突兀出现的神秘人一句话点醒,猛然想起来苏慕仙说过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说,剑十七的心法只有简单的十二个字,纵有万法在前,吾当一剑破之;他说,只管取你那一瓢,莫管长江天际流。吾当一剑破之,恰好跟陈无双第二次顿悟时所见的景象无比契合,那春秋二字笔画所化的十八道剑气正是纵横破开了虚无馄饨,在他识海中演化过一方天地。
陈无双缓缓停下动作,垂手提剑默然不语,皱眉忍受着灵气淤堵在经脉中所带来的痛楚,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回想苏慕仙当日所说的话,那及时出现指点他的神秘人仿佛有些焦急,不住地回头频频张望,却也没有再出声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神识中已然察觉又数道强横无比的凶兽气息,正在迅速朝峡谷方向而来,最近的离少年不过四十里距离,无奈之下刚要开口提醒,却见那背着一个硕大铁箱的古怪少年慢慢抬起了握剑的右手,身形缓缓拔高数丈虚立半空,而后毫无花哨地劈出一剑,“地狱十八层,一剑破十七!”
漆黑如墨的上弦月举起来时黯淡无光,狠狠劈落的过程中却清光大盛如日中天,神秘人好像在荒凉大漠中见到一片碧水般,难以置信地双眼一瞪,骇然道:“剑十七!”
陈无双只觉丹田中的磅礴真气突然找到了宣泄口,如万丈高山上垂落的瀑布一样汹涌注入墨莉的家传佩剑之中,一道堪比铁箱子符咒中陈仲平封印的剑气凛冽而出,仿佛要把虚空都斩成两半。神秘人身形一闪,躲到少年身后,眼见得峡谷南侧的低矮山峰轰隆一声碎石四溅、尘土腾空,从中被劈开一道宽有尺余的笔直缝隙。
少年刚刚炼化成不久的真气只这一剑就消耗了九成还多,没等感觉到虚弱,经脉中的灵气轰然倒泄进丹田,而后迅速自行沿着抱朴诀功法的线路在通畅了不少的经脉中循环。只要这次能把灵气炼化成真气,就算完全消耗干净,以后陈无双也能够自行修炼出来,不必再接引灵气入体,但他先前吸收进体内的灵气实在太过庞大,即便误打误撞使出这一剑,经脉中还是有不少灵气残存,只不过已经到了可以承受慢慢消化的地步。
陈无双毫不犹豫,再次照着前样举剑一劈,这次却落了空,他不信邪般接连劈出三四剑都再没能将真气灌注进上弦月中,正疑惑不解时,身后那人急道:“来不及了,先跟我走!”少年这才发觉,南侧山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头身高一丈开外的巨型白毛猿猴,正目露凶光盯着他。
那人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少年胳膊御空而起,直朝北侧十余里外那座阵法的方向急急飞去,陈无双仅剩不多的神识这才探查到,紧要关头出声指点他的竟然是个五境修士,而且浑身气息雄浑比之十一品太虚境的陈仲平也不差太多,“前辈是谁?”
少年没得到回答,却听那人冷哼一声,挥手朝后射出一道锋锐剑气,白毛猿猴追上来了!还不仅如此,东西两面各有一道凶悍气息疾速接近,呈三面包夹之势朝两人扑来,“别废话,三个畜生都不次于五境修士,花某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陈无双心神一震,让他惊骇的不是被三个五境凶兽追杀,而是这个人,他自称姓花!
微一愣神间,东面那头凶兽的气息后发先至,顷刻间离疾速往北飞驰的二人只剩两百丈不到的距离,陈无双勉强用神识一探,竟是一头双翅展开接近三丈大小的尖嘴雄鹰,蜷缩在身下的利爪寒光闪烁,一身羽翼如同边军精良重甲,气息比南疆玄蟒还要强大。
“前辈只管御空。”少年迅速说了一句,也不管那人听不听他,聚起识海中仅剩的全部神识,猛然灌注进身后铁箱子上的符咒之中,“剑气沛青冥!”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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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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