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星,血族12号基地。
……
“你们……该死!”
齐山的左肩已经消失不见,骷髅一样的头骨也被削去了一小半,只留下了右边空洞的眼眶内,还闪烁着黑红相间的磷火。
可就算是这样的齐山,也带给了林川无尽的压力。
此时的林川已经耗尽了体内最后一丝灵气,灵与暗都已经不知所踪,小右离去之后,那熟悉的虚弱感也如潮水一般向他袭来。
景玄二话不说,直接就冲向了齐山,想为林川和余生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林川没有半分犹豫,直接将余生丢给了景玄,自己则是按照小右施展瞬步时的发力方式,瞬间超过了他。
“跑!”
林川的吼声和清脆的骨裂声一起响起,一阵剧痛传来,紧接着林川的双脚便失去了知觉。
“哥哥!!”
景玄强忍着没有回过头,抱紧了撕心裂肺的余生向前跑去,眼泪夹杂着血液落下,对景玄来说,逃跑比死亡还要难受,他不怕死,可他不敢再一次辜负林川。
“放心,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齐山没有在意扑向他的林川,而是闪动着仅剩的那片肉翼,追向了景玄,他早就看出了林川已经处在了油尽灯枯的状态。
林川目眦欲裂,竟是凭借着意志,再度控制已经没有了知觉的双脚,用出了一次瞬步,直接出现在了齐山的后背上,死死的勒住他的脖子和肉翼。
任凭齐山如何挣扎,都没办法摆脱林川的束缚。
林川咽下了从喉咙里翻涌而出的鲜血,用唯一还能动的脑袋,一下接着一下的撞向了齐山的脊柱。
每一下撞击,都伴随着林川宛若梦呓的呢喃声,那声音虽然虚弱,可却像是来自神明的宣判,坚定肃穆,毋庸置疑。
“本应该属于我们的自由,不应该被标注上价格。”
“无辜者的鲜血不应浇灌罪恶。”
“人性的火光不应被黑暗吞噬。”
“错的不是我们,也不是这个时代……”
“错的是,我们丢失了勇气去反抗!丢失了理想去顺从!丢失了善良去逃避!”
“光明不应坠入永夜!”
林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勒住齐山的手臂也变得越来越紧,仿佛这一刻,他扼住的不仅仅是齐山,也是那不堪的命运。
也是在这一刻,一颗石子从废墟的烟尘中飞了过来,刚好砸在了齐山的头上。
尘埃落定,一个在基地出生的小男孩就站在齐山身前,灰扑扑的小脸上是藏不住的惊恐,可眼神里却是无比的坚定。
“光明……不应永坠黑夜!”
男孩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可却再一次丢出了手里的石子。
逃跑的血包们,全都止住了脚步,小男孩颤抖的怒吼声,就像星星之火,终于燃起了早就被他们遗忘的热血。
“光明不应永坠黑夜……”
“光明不应永坠黑夜!”
……
一声声怒吼响起,声音越来越多,藏在声音中的愤怒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你们……都得死!”
浓烈的血腥气再一次一齐山为中心,压下了四周,本就摇摇欲坠的基地,开始大面积的脱落。
可这一次,血包们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恐惧,随着第一个血包扑向了齐山,所有人都忘却了生死,宛若飞蛾扑火一般,前仆后继的扑了上来。
当一个血包用牙齿从齐山的身上扯下了一丝碎肉,所有血包被压抑多年的愤怒终于有了宣泄的途径。
所有人都仿佛化作了来自地狱的饿鬼,像是嗜血的野兽一般,用最原始的方式,撕咬着那曾经的“神明”。
不管齐山击退了多少血包,总会有新加入的血包堵上缺口,哪怕付出生命,也要从他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林川的额头早就变得血肉模糊,可他依旧机械的撞向齐山的脊柱……
渐渐的,齐山的怒吼声变得越来越远,林川终于没了力气,从齐山的背上滑落了下来。
齐山怎么也没想到,终结自己性命的,居然是这群蝼蚁一样的血包,他的头骨随着林川一通落下,那空洞的眼眶刚好正对着林川。
眼眶内的黑红磷火明灭不定,在意识消散之前,齐山似乎看见了曾经的自己……看见了他这俗套又可悲的一生。
一个荒野上的少年喜欢上了安全区里的姑娘,哪怕那姑娘是狩猎队中的一员,也没能磨灭少年的一见钟情。
狩猎队以虐杀荒野人取乐,拿着荒野人的人头当做捕奴人,去换取赏金。
少年绑架了姑娘,逃出了部落,却在给姑娘找水的时候,被姑娘一刀刺穿了心脏。
路过的血神大人给了少年第二次生命,少年苦苦哀求着血神把姑娘送给他,姑娘本以为可以活下来,却被少年一点一点的吃进了肚子里。
从那天开始,这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了荒野少年,只剩下了血族的齐山。
“这人间不好……下次不来了。”
画面渐渐变得模糊遥远,齐山也彻底的失去了生息,只剩下了小半副骨架,证明着他曾经来过这个人间。
“死了……族长死了!!!”
“族长死了!!”
“光明永在!!!”
林川强撑着睁开了眼睛,这一刻,那些正在欢呼的血包们,嘴角还都挂着黑红的血液,可在他的眼里,却显得十分的可爱。
血包们没有放弃了林川,而是架起他,一起冲入了通道,向着外面逃去。
逃亡的路上,最开始向齐山投出石子的那个小男孩,还很小心的把半根蛋白棒塞到了林川的嘴里。
林川无力的笑了一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人性的光辉重燃,身后那基地陷落的坍塌声,也像是欢乐的奏鸣曲,一边歌颂着善良,一边葬送着黑暗。
人们眼前,深蓝色的光点变得越来越大,活下去的希望也变得越来越近。
……
终于,重见天日的林川再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荒野的风,感受到了雨滴的微凉,可却没有听见人们的欢呼声,只有无尽的寂静。
“对不起……”
林川有些迷茫的睁开了双眼,看见的却是泪流满面的景玄,还有紧紧抱住自己小腿的余生。
在景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机械军团,无数的浮空车遮盖了天穹,冰冷的枪管已经对准了人群。
机械军团的最外围,王二柱正在给几位百鬼递烟。
一个百鬼盯着机械军团,眼冒金光的说道:
“这第六区的老板们可真有钱,这么多战争傀儡,咱们随便抓一个都能去桃源换上几百万,说不准还能弄一个合法身份呢。”
“老实点,别打歪主意,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山口严肃的劝了一句,顺手掐灭了烟头。
王大全也走过来,把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二柱带回了车上。
百鬼这次过来,就是捡点大人物不要的血包,送去黑市再赚一笔,谁都不想节外生枝。
……
最大的那辆浮空车上,那几位带着纯白面具的老板正摇晃着酒杯,准备欣赏接下来的“美景”。
其中一位老板摘下了面具,看向景玄一脸戏谑的问道:
“来替我打黑拳怎么样?”
王经理的身份可不仅仅是百鬼的眼线那么简单,若是没有机械教派的支持,他一个荒野人是没办法拿到安全区的合法身份的。
景玄转过头,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答应的话,能让他们走吗?”
“砰!”
回应景玄是一声枪响,身边的一位血包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王经理调转了枪口,对准了景玄:
“当然可以,甚至可以让他们直接走到人生的终点,机会只有一次,不想死的话,就过来吧。”
王经理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期待,景玄是第一个逃出基地的人,这秃子的身上一定藏着大秘密。
到了现在的身份地位,唾手可得的财富已经引不起王经理的兴趣了,他想要的,是超凡,是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那种成就感。
场面陷入了沉寂,越下越大的暴雨熄灭了人们眼里刚刚燃起的希望。
景玄的指甲已经陷入了手心里,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开口骂出声来。
林川强撑着身体,挡在了景玄面前,冲着浮空车伸出了中指,有气无力的骂到:
“焯你姥姥!”
王经理那得意的笑容顿时就凝固在了脸上。
林川骂完就回过了头,笑着说道:
“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喜欢骂人了,简单的嘴臭,换来的,是极致的享受。”
景玄的眼泪夺眶而出,紧接着就放肆的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骂,这天地间除了不时响起的闷雷声,就只剩下了景玄那含妈量极高的嘴炮输出。
很快,血包们也跟着骂了起来,用各种各样的粗鄙之言,问候起了王经理的家人,连带着车上的那几个老板,也成了被骂的目标。
反正结局已经注定了,没理由死了还要做一个憋屈的鬼。
林川抱起了余生,转过身把后背留给了枪口,柔声的说道:
“对不起啊……答应过要送你出去的。”
“哥哥不怕……”余生伸出手,擦掉了林川的眼泪,接着便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我叫姐姐过来帮忙了,要记得去找那份我留给姐姐的礼物哦~”
“余生……”
不好的预感爬上了林川的心头,余生却突然抱紧了他,贴在他的耳边,用异常妩媚的声音笑着说道:
“小川还真是健忘呢,这么久都没有认出姐姐来,二秃子也还是那么傻,姐姐真的好想你啊~可是姐姐现在要走了,小川,不要忘记去找那份礼物啊……我在……等你……”
林川骤然睁大了眼睛,可他怀中的余生却已经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了晶莹的光屑融进了林川的体内。
不知名的力量从林川的体内升起,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倒转。
他看见了第九区的郊区,余生贴在大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接着那群流浪猫就义无反顾的奔向了战场。
他看见了黑暗的货箱里,余生突然出现在他的身旁,还特意撕破了自己的衣裳。
看见了在废弃医院,余生被百鬼抱起时,悄悄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看见了基地内,“嗜睡”的余生,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好几道纯白墙壁,来到他的房间,安静的看着他修行。
看见了余生在化作光屑时,从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
“余生……阿离……”
……
雷声响起,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乌云密布的天空,也照亮了王经理那充满杀气的脸。
浮空车内的那几个老板终于点了点头,这群血包已经不再麻木了,就算是再迁移到另一个基地,也都是祸因。
只要钱到位,血包有的是,没必要因为这些蝼蚁坏了心情。
恼羞成怒的王经理当即就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开火!一个不留!”
“止水!”
与此同时,一声宛若惊雷的道音响彻天地。
一道耀眼的光柱仿佛打开了天门,自上而下的刺穿了厚重的乌云,若隐若现的金色雷龙在云雾中盘旋,世界仿佛骤然间陷入了粘稠的泥潭。
子弹带着尾焰从枪口缓缓的挪了出来,在空气荡起了透明的波纹。
景玄张着嘴,还在骂着什么,每一个血包的脸上都带着解脱的笑意。
漫天的大雨,全都停滞在了半空中,每一滴雨水都倒映着光柱内那张熟悉的脸庞。
终于,光柱中的那道模糊身影逐渐变得凝实,刹那间便降临了战场,走到了林川的身边。
看着遍体鳞伤的林川和景玄,吴法有些哽咽的说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
话音落下,被停滞的世界瞬间恢复了正常,可那漫天的子弹却和空中的大雨一般,依旧停留在半空之中。
林川有些茫然的转过了头,看向了吴法:
“院长……阿离走了……”
哪怕双脚的骨骼全都破碎也不曾掉下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林川委屈的就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哭得泣不成声。
“老必登!你特么死哪去了啊!!!他们欺负我!!都特么欺负我!!”
景玄无力的躺到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吴法心疼的一巴掌拍在了景玄的光头上,掌心喧涌出绿色的波涛,治愈着他身上的伤口,顺便也隔绝了他的声音。
接着便抱住了林川,轻声安慰道:
“小川不哭……你们小时候不是最喜欢看烟花的吗?我给你们放烟花看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