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
而在明月的正下方,张临的身影凌空而立,凛冽的寒风吹得他的法袍飕飕作响。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下方,是一个岛屿。
岛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百里方圆。
在岛的最中心,有一座高耸的山峰,月色下显出一片深褐色,隐约可见怪石嶙峋,其上莫说是虫蚁动物,便是连一根杂草都不生。
山顶上,坐落着一座小小的寺庙,三五间青瓦房,窗户中透着点点的烛光。
似乎,还有一阵又一阵低沉的木鱼声传出。
山脚下,则是一座小城。
已是夜半时分,城内依然还是灯火通明,人影散落,不时传出来嘈杂的说话声与大笑声,好不热闹。
张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了下来。
月华羽衣化作一身黑袍,遮掩住他的气息,将他的身体紧紧地包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抿着的嘴。
“馄饨,馄饨咧,新鲜的馄饨~”
“各位老爷,走一走,瞧一瞧,好喝的猪杂粥,只剩下三碗了!”
“糖葫芦,糖葫芦诶~”
......
张临随着人潮,向着这条狭窄的街道深处走去,两边挂着鲜红的灯笼,周围叫卖声不绝于耳。
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他四下里望去,除了行人外,还有不少的黄袍僧人。
有低着头、口诵佛经向前行走着的;也有坐在路边大快朵颐的。
呲溜~
张临余光里,一个黄袍僧人直接将手伸进路边一个小贩的锅里,从里面抓出来一根肠子,放到嘴边闻了闻。
下一刻,他张开大嘴,只是一吸,肠子便被他吞了进去。
咂咂嘴。
黄袍僧人鲜红的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狞笑着说道:
“桀桀,火候差了点,才五成熟。”
闻言,旁边的小贩讨好地说道:
“僧爷爷,您不知道,这肠子啊,就得五成熟才好吃呢。
不敢瞒爷爷,经过小的多次研究,发现这肠子,三成熟最是滑嫩;要五成熟方有嚼劲。再大些,腥臭不可闻,但是用来熬汤
底却是一绝。”
“哈哈哈,还是你小子会吃啊!”
黄袍僧人大笑着点点头,赞赏地夸了一句,起身就要离开。
可谁知,小贩突然快步拦住了他,小心翼翼地说道:
“僧爷爷,您老人家吃我的肠子还没有给钱呢!”
霎时间。
黄袍僧人止住了脚步,他身体不动,带着黄色僧帽的头颅直接转了过来,阴恻恻地说道:
“你说我没有给钱?”
“嘿嘿,那个,是的。”
“你说我没有给钱?”
“你说我没有给钱?我没有给钱?”
没有理会小贩,黄袍僧人只是在一个劲儿地念叨着,不停地重复着相同的话。
他的眼睛变得猩红无比,似要滴出血来。
陡然间。
他的嘴张开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角度,露出了里面一圈又一圈的尖锐牙齿,以及一根猩红的舌头。
舌头如离弦之箭一般暴射而出,带着污秽的黄光,划破空气,向着那个小贩卷去。
与此同时,小贩浑身上下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骨刺,脸上的血肉瞬间干瘪了下去。
但是顷刻间他便被黄袍僧人的舌头抓住,卷了起来,扔进了旁边滚着热油的大锅里。
呲啦一声,而后便是一阵凄厉的惨叫。
“桀桀,我怎么可能不给钱?关键是你也收不了啊。”
黄袍僧人一把捞出油锅里被炸的焦黄酥脆的小贩,放进嘴里。
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了,完全视而不见。
阴影处。
张临的嘴角弯出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妖魔乐园,人间地狱,不外乎如是。这等污秽之地,焉能存于世?”
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冷意,仿佛是来自三九寒天一般。
他的目光透过了羽衣,看向了那些小贩,还有小贩身前的人肉馄饨、人杂粥、人血眼球葫芦。
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死就死了,为何还要被做成血食,化为粪便?
关键是,这些藏在这些妖魔皮下的,全部都是人,是同类!
真是该死。
不
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张临的身影瞬间消失。
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山间的一条小道上,一步一步地向上面走着。
铮!
伴随着一声剑鸣,一柄透明的小剑陡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不停地穿梭着。只见周围环境一阵扭曲,小剑便突兀地出现在了十丈开外的位置。
锋利、冰冷。
而在他的脚下,则是出现了一条寒冰铸就的道路。
片刻功夫。
张临便站在了寺庙门前。
里面,昏暗的烛光猛地一闪,而后木鱼的声音也缓缓消失。
“我佛慈悲,施主既然已经到了,不若进来饮一杯淡茶?”
简陋的木门蓦地打开。
“有意思!”张临脸上浮现出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容,随后他收起了无形破空法剑,施施然走了进去。
佛像前,坐着一个老僧。
老僧身前,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木鱼,一盏烛灯。
灯光开始摇曳,让老僧身后的影子开始剧烈地摆动起来,活活像一条蜿蜒的曲蟮。
张临坐在了老僧对面。
“敢问老和尚,可是黄虫禅师?”
“施主何必明知故问?”老僧笑着回答道,垂到鬓角的白眉被风吹起。
“为何?”
张临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闻言,老僧低下了头。
沉默了许久,他才幽幽地说道:
“施主可否听老衲讲一个故事?”
“洗耳恭听!”张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得到应允,老僧看向了忽明忽暗的烛灯,随即眯起了眼睛,缓缓说道:
“老衲出身大户,父亲乐善好施,母亲温婉善良,兼之时常会开仓放粮,接济穷苦百姓,可谓是一等一的大善之家。
然而八岁那年,天大旱,半年不见一滴雨,田地颗粒无收,百姓饿殍千里。
于是,老衲父亲便毅然决然地开了仓,放了粮,全力救济灾民百姓。当时,老衲家是唯一行如此善举的人家。只是,父亲哪里会知道,这一开仓,便是噩梦。”
老僧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回忆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