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金摇头道:“没有,因为我跑近的时候,那个男子早已经跑逃,有没有抢劫包袱,我没有看见。”
聂小蛮低下了头,说道:“依我看的话那包袱不一定是劫走的,也许碰巧那女子在受惊之余,不由自主地把包袱落在地上。”小蛮的疑问表白像是在向他自己的内心寻求解答,而不是像陆老金提出的。
陆老金却突然接嘴道:“不,大人,不是的。那时候我用油灯在地上仔细看过,除了这一把小刀以外,真实没有别的东西。”
聂小蛮抬起目光,仍作怀疑声道:“碰巧那包袱丢落在地上,当你追捕的时候,另外被什么不相干的行路人拾去了。你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觉得会有这种可能吗?”
陆老金坚决地摇着头。“不会,不会。六度庵本来很冷静,直到我同了另一个巡街的吴金虎回到那女子卧地的所在,都没有看见一个行人。”他搔搔头皮,又补充说:“即使有行路人经过,单是看见了那女人硬邦邦躺着的模样,自然也不敢走近去拾取东西吧?那不是惹祸上身吗?”
聂小蛮对此不加评论,只是重新低下了头,似乎在想别的可能。
景墨怕小蛮太过伤神,从旁劝说道:“那包袱到底是不是被抢劫的,只须等上官艺秋的神志完全清醒以后,总可以弄明白的。聂小蛮,你说是不是?”
聂小蛮看着景墨点点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问那捕快。“陆老金,那凶手是不是当真乘了骡车逃走,你才追赶不着?”
“是的,大人。因为我追到上江考棚转角口时,那凶手已没有踪影。不过在三四个门面的距离以外,有一部黑色的骡车已经开动。”
“你没有看见那个凶手上车?”
“没有。不过当时我向左右两面都找过,不见一个人影。大人,你想那人若不是上了骡车,难道还会飞上天去?”
聂小蛮点点头:“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陆老金说:“那时候我自然向骡车跑去。不过骡车早已开始加速。我一边追,一边喝令停车,那车却是越来越快,我便追赶不上……”
聂小蛮突然把右手挥了一挥,止住他道:“既然如此,那人一定是乘了骡车逃走的,这一点可以没有疑问了。但那车子可有什么特点,你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可以辨识的特征?”
陆老金立刻昂起了头,直看着聂小蛮。他的眼珠转了一转,颈骨也仿佛突然加增了硬度。
“大人,这是最紧要的一点,我怎么肯轻轻放过?是,我看见的。那车后的挡泥遮掉了一块,嗯,是右边的一块掉了,而且上面的两个字我还认识,写着‘甲寅’。”
“哈哈,你真聪明。你确定你没有看错吗?
“绝对有错。我因为呼喝不停,便专门看车后的特征,我认识的字不多大人,可是这两个字我倒还认识,的确是‘甲寅’。”他的语声非常坚定。
聂小蛮点点头,取出笔和那本小册子来,把这一点记在上面。
景墨借这个机会问陆老金道:“据你看来,那骡车是不是凶手特地预备的,或是偶然停在那里的?”
陆老金的闪光眼珠好像出现了些暗影。他迟疑地答道:“这倒难说了。一般来说写着号数的车子都是出自租车行,如果是自家的车子自然不会写这样的号数。”
“那么这车子是哪一家车行的?你们已经打听出来吗?
“还没有,我们正计划着手调查。
聂小蛮已经把小册子藏好,回头来看着景墨,问道:“景墨,你还疑惑那骡车不是凶手专门预备的吗?嗯,你太固执了。我告诉你,这一定不是偶然之事。”
景墨向他稍稍笑了一笑,不再答辩。聂小蛮站起来转过头去,吩咐那捕头。
“陆老金,假如有什么关于骡车的消息,请你派个人马上禀告我。”
陆老金答应着向两个人行了个礼,小蛮与景墨就一同出来。到了巡检司外面,小蛮又站住了向景墨说道。
“景墨,眼前有一个最急切的疑问必须解决。”
“什么?
“就是那上官艺秋的包袱终究是不是被抢劫的。”
“你认为它真的有可能不是被抢劫的吗?”
“是的。我觉得昨晚那女子假如将包袱落在地上,那包袱的体积既小,陆老金虽说用灯仔细地照过,但他在惊煌之余,而且行动又很匆促,也许没有看见。这大概也有可能。”
“那么,这包袱的最后下落呢?
“这个很容易解释。包袱落在地上,清晨时被什么行路之人拾去了,那自然也是可能的。“他皱着眉头,又说:”这是我的设想上唯一的障碍,我必须先在这个问题上寻个结果不可。”
景墨想了想,问道:“那么,你要先到医倌里去问问上官艺秋?
聂小蛮应造:“是的,但是我现在必须回去把指印复制出来好分给冯子舟他们,冯子舟假如有什么消息,也一定会到我们府里去找我。我想只有请你一个人到医倌里去走一趟罢。”
景墨答应了,就跟小蛮在城北巡检司门前分开。
百草医倌在二道埂子,离巡检司只有一盏茶的步行时间。景墨先在医倌的号房里投了自己的帖子,说明要见见那个夜里在上元门口受伤姓上官的女子。那号房就派人去请主管的大郎中的示下。不这样过了一会儿,那传话的侍役出来回报,说上官艺秋神志已经清醒,可以见客。这消息自然使景墨非常高兴。
景墨走进收治上官艺秋的病房时,看见一个女子躺在一张窄小的小木床上,年纪约摸二十,因为平躺在床上,身上又盖覆着一条白被,她的身高倒是不容易估计,但肩膊相当宽阔。一头乌黑的头发蓬乱不整,颧颊上颜色发白,更显得下领的尖削。她的面貌也算得上一个“美”字的形容,不过不是柔媚的美,像是很干练有为。她有一双灵活的眼睛,包覆在长长的睫毛后面,这时却半开半闭似地并不看人。她的左肩膊上用棉花和纱布裹着,手臂也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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