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舟不置可否,用眼角看向聂小蛮,好像要先听听聂小蛮的看法。聂小蛮低头忖度了一下,果然有所表示。
小蛮道:“景墨,你这话很有意思。我也觉得楚天锡的去处有些问题,看来我们有先行调查明白的必要。子舟兄,你这样处理如何?”
冯子舟显然感到有点扫兴,但也只能勉强点点头。
聂小蛮又说:“楚天锡刚才既然受了阻碍不敢出去接洽,今天晚上他说不定再要出去。不过,子舟兄的两个手下朱四哥和张老七两个既然已经被他见过,假如再守在外面,非但无功,也许反而会误事。
冯子舟估计道:“那么,不妨另外换个得力的人去接替他们。”
景墨不禁自告奋勇地问道:“小蛮,让我去,好不好?”
聂小蛮点头应道:“你去最好。我要等待仵作的验尸的回执和其他各方向的消息,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这案子正像蛛网一般,网线既已向四面布开,我这里却变做了一个中心枢纽。在我们没有齐集信息以前,我还不能走动。”
冯子舟叽咕着道:“我还不打算就此放弃调查钱惜海。”
聂小蛮又像安慰又像鼓励似地说:“那自然不必放弃,子舟兄。我们尽可以分头进行。”
于是冯子舟就辞别出去,景墨也提早吃了点心防饿,然后换了一身小工模样群青色粗布的装束,衣袋中藏了几种应用的东西,又将一支匕首系在裤腰带上,以备不时之需。景墨别了聂小蛮出门,便雇了一乘轿子往大方巷。
坐在轿子中无事,景墨在心中默默地回想这桩案子,这案子可称得上复杂已极。照现在情况上看,那楚天锡和钱惜海二人,似乎都有可疑之处。在之前小蛮和景墨的想法中,本来假设这案中有两个凶手。但是否就是这两个人,或者还有第三个人,像区自怡之类,此刻还没有把握。若从那把凶刀上来看,分明是地痞流氓用的东西。楚天锡是富家子弟,看他的装束谈吐,人品好像还不至这样下流,似乎没有使用这种东西。比较起来,钱惜海倒反而近情些。因为我们虽还没有见过他,但据楚天锡说,钱惜海是个挂名学生,行为很放浪,也许近乎“浮浪子弟”一类人物。不过这话出在楚天锡嘴里,说不定有移祸嫁罪的嫌疑,自然也不能轻易听信。
坐在轿子里,景墨一路上反复推测,到底想不出什么结论。轿子接近大方巷转角,景墨便下轿步行。
转了弯,果然看见离着楚家的宅子还有六七家门面,有两个人站在道旁。景墨一看这两个人真愚蠢极了,竟是肩并肩地站在一起!那自然容易教人起疑。景墨走近他们时,轻轻向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内中有一个张老七认识景墨,景墨就向他们说明来意。
张老七低声说:“上差老爷,刚有一个年轻的小使女已两次出来探望。第一次她没有看见我们,第二次我们给她看见了,她便急忙地退回进去。”
景墨抱怨地说道:“你们俩怎么像一双筷子似的站着?他之所以打发人出来探望,无非要看一个明白,门外面是否还有人监守。这就可知他急于要到什么地方去。现在给你们一吓再吓,他也许不再出来了。”
朱四哥好似不服气,建议道:“上差老爷,要不我们索性进去会会他,碰巧就把他抓回去让他吃点苦,不怕他……”
景墨一听更怒:“放屁,你们的上司就是这么让你们做事的?你们可以乱来?别废话了,你们走吧,我自会处理。”
监守的工作,在密探术上原是一个很重要的课题,必须有相当的训练和经验,并须备有“随机应变”的智能才能胜任。这天晚上景墨亲自守候在楚天锡家的附近,先是在左右走动,并不呆站在一处,却总不见有任何人出来。天色渐渐地黑下来。楚家的楼窗上的灯也完全亮了。黑夜往往给予这种性质的工作以便利,在监视的时候,也自然比白天更便利些。
苏景墨耐着性子,执行自己的任务,有时远远地站在人丛中间,有时跟路边卖水果的小贩们搭讪着,有时在人行道旁慢慢地踱步,装做行路的模样。
时间一点点地缓慢地流逝着,景墨心里有些不耐烦……不过,也只是不耐烦而已,景墨自然不肯放弃自己的使命。
戌时三刻之后,街面上更冷静了些,行人更见稀疏,小贩们也收滩回家。只有景墨还在徘徊着,不过非但不见楚天锡出来,连到门外来探风势的佣人也都没有。景墨默默地盘算着:“难道是他知道门外有人,今晚上不再出来了吧?我会不会劳而无功?”
景墨看了看天空,估量了一下,这时候应该是戌时过了半了,回头一看,突然就见楚家的黑漆大门正在慢慢地开动,一个穿短衣的男人开了大门走出来。他站定了向左右探望,景墨才急忙把身子避在暗处,心想,嗯,又是有人出来探风势了。
“轿子!……轿子!”
那人喊了两声,可是恰巧街面上没有轿子经过。那人略略迟疑了一下,就退了进去,大门也重新关上了。
景墨暗暗欢喜,看来机会到了。楚天锡大概即刻就要出来罢?……他既然已经知道有人监视,自然了解到他自己已处于嫌疑的位置,为什么仍不肯安心,非得要冒险出来。这不是可以反证他一定有什么万不得已的事情,必须连夜出来处理吗?他终究有什么事?莫非他当真是凶案中的凶手……或者甚至是幕后的主使人?此刻情况危急,他不得不传一个消息给那被雇的凶手,以免凶手被官府捕获,从而败露他自己的真相吗?
两个轿夫抬着一乘空置轿子慢慢地地从北面过来。哈哈哈,这机会真是太巧了!景墨慌忙抢步上前,走到前面轿夫的面前,轻轻地向他说道。
“朋友,我要借你的轿子用一用。”
“借我的轿子?你要干什么?”前面的轿夫的声调充满了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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