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蛮开始把目光正视来客,点点头,终于说道:“那么,你姑且说说看,到底奇怪的是怎么一桩事情?”
胡一鸣的眼珠转一转,仿佛得到了某种安慰,便提起精神地说:“我这所别墅造在溧水县的乡间,去年九月里动工,足足费了半年的工夫,到上月月底才落成。”
胡一鸣道:“我造这所别墅的本意,预备在夏天或别的休息的时候,到那里去静养静养,享几天清福。所以专门选择了一块离人烟很远的幽僻所在,以便避去烦嚣。不料自从别墅落成之后,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别墅里便发生鬼怪的谣传。”
他又顿了顿,瞧着聂小蛮,脸上满呈现着惊骇的神色。聂小蛮仍轻描淡写地问道:”那谣传是怎样的?“
胡一鸣道:“第一次,据那里的乡下人传说,每天黄昏或晚上,常常听到有幽咽的萧声从别墅中传出来。这别墅造好以后,本来是关闭着没有人住的,突然发生萧声,人家自然要诧异起来。这样一来有人开始传说,也许有什么妖精鬼怪在里面作怪。”
聂小蛮的嘴翘了翘,问道:“你听了这话可就相信?”
“不,我一开始绝对不相信。因为我平时也不是个相信鬼神之事的人,什么上香进贡、烧香还望这一类的事务我也不大热心。我以为那萧声并非出于别墅中,或是从别的地方随风传来的,以讹传讹,乡下人就有这种谣言。”
“不错,这看法才算合理。以后是怎么回事呢?”
“谣言不止一次。起先不过乡下人们传说,后来舍弟也专门从乡间到金陵来,把消息告诉我……”
聂小蛮插嘴道:“你还有令弟在乡间?”
胡一鸣应道:“是。他叫一清,住在溧水县的镇子上。”
“镇离你的别墅有多少远?”
“约有三里光景。”
聂小蛮点点头。“你说下去。”
胡一鸣继续道:“一清来的时候,非常好好其事。他起初也只听到人家传说,不相信。后来他专门到别墅里去察看一次。看见那前后门依旧锁着,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胡一鸣又犹豫了一下,才道:“但是他在临走的时候,那一种悲哀幽怨的萧声居然又突然响起,刺激他的耳膜。他觉得这声音确是从别墅里面送出来的。这样一来他觉得奇怪,不敢怠慢,专门到金陵来告知于我。我虽是将信将疑,但仍抱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态度,并不在意。不过,慢慢地,事情越发奇怪起来。“说着,他的脸色也泛白了。
“是怎么回事?”聂小蛮似乎引起了些兴趣。
“别墅屋子的楼上时时有火光闪烁。有一天傍晚,有一个送信人从别墅门前走过,突然看见窗口中火焰直冒,仿佛火烧。那送信人狂跑呼救,便惊动了镇子上的人,拖着水龙往别墅中去救火。不过别墅的门窗依旧紧闭,静悄悄地一无异象。这一来,怪别墅的名声便越发闹开来了。”
来客调整一下呼吸,暂时地停了停。聂小蛮不加批评,仍默默地饮茶。苏景墨听到这里,不禁有些诧异。
景墨又插嘴道:“这真奇怪了。终究是怎么一回事?那到底是有没有着火呀?”
胡一鸣道:“苏大人,这还不算得奇怪,奇怪的还在后面。”原来因为这样的风潮一再发生,我心中不免有些害怕,深恐这样子下去,我假如完全不闻不问,万一当真失火起来,那就不是玩的。这样一来我待地雇了一个叫林金平的山东老汉,派他去看守墅屋,一则消灭怪别墅的谣言,二则也可以防免意外。不料,那山东人看守了三夜,便逃走出来,再也不敢进去。我问他什么缘故,他也一样说有鬼!”
聂小蛮放下了茶碗,有些吃惊地问道:“啊呀,当真有鬼?他怎样说?”
胡一鸣道:“他说他第一天进去,一夜都平安无事;到第二天晚上,他突然看见光亮的火球从楼窗上落下来。他吓得狂叫,等到仔细一看,火光已完全熄灭。他又上楼去瞧,窗户都紧闭,丝毫不见踪影。他虽然吃了一次虚惊,还没有怕惧的心。直到第三天晚上,他明明白白睡在床上,不过等到早晨醒来,他已经睡到床底下去了!”
客人的声调有些颤动,苏景墨也惊异出神。聂小蛮睁着两眼,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似乎他的好奇心也给引动了。
聂小蛮问道:“你想那看守人的禀告可是真的?”
胡一鸣道:“大人,这怎么会不真是?我叫他去看守,是给他工钱的,而且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可算是相当丰厚。他现在居然自愿离职,可知绝没有无故说谎。要不然谁会舍了钱多事少的工不做?却硬要辞了职事,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聂小蛮一听这话也有道理,思索了一下,又问来客:“那个山东人,你是在镇子上雇来的,还是从别处雇来的?”
“我从金陵雇下去的。”
“当他被雇之前,可曾听到过关于这别墅的谣言?”
“他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我想他到得那里,早晚终不免会知道,倒不如提前向他说明白,问问他愿意不愿意去。不过,他竟一口应承,还说他生平绝对不相信鬼,更不怕鬼。那知他到了别墅,不过是四天工夫便逃回来了。”
“他回来之后,你可曾到别墅中去看过?”
“我昨天去的。据一个乡下人告诉我,他前天经过那里,也曾看见一个火球在空中飞。大人,你想奇怪不奇怪?”
“这鬼闹得也太频繁了点,当真很奇怪。昨天你可曾上楼去瞧过?”
“我同舍弟一同上楼去察看过,虽然有什么火球不火球的话,不过屋中的一切器具一些没有损伤或者烧过的迹象。”
“也没有遗失?”
“我也仔细查过,完全没有遗失。”
聂小蛮点了点头,向景墨得意地一笑,说道:“景墨,这回事比聊斋上的还有趣几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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