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墨又等了一盏茶的光景,景墨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瞧着那弄口,仍瞧不出什么。突然听到聂小蛮在背后叫自己,小蛮已经回到茶馆来了。
小蛮一脸惊喜地说道:“景墨,我们下去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一只小包囊中摸出几十个钱,又向那堂官招一招手。
景墨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想法已证实了吗?”
聂小蛮点点头道:“是,他们已经‘物换星移,各得其所’了。那老爹的就要出来哩。”
两人下楼的时候,景墨觉得聂小蛮的精神上非常兴奋,他的眼睛闪闪有光,下楼梯时的脚步也特别轻松。两人一走出乐天楼的门口,景墨的目光便向南面的小巷回瞧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爹的,挑着一副豆腐花担已平稳地出了小巷回,景墨想急忙追上前去,聂小蛮却伸手拉住了景墨。
他低声道:“何必如此?你还怕这老头能插了翅膀飞去?”
景墨脸一红道:“你计划怎样?”
“两人慢慢儿走,等他走到比较冷僻的所在,再动手。若在这里附近闹起来,走漏了风声,反而不妙。”
两人已走到小巷回,弄口只有两个孩子蹲在地上撒尿和泥玩,赵家后门口却静寂无人。两人继续前进,又走过赵家前门的那条墨香路。景墨看一看前面的那副豆腐花担又在另一条弄回歇住,那有音乐意味的“豆……腐……花……一”的声调,又抑扬转折地乘风吹进景墨的耳朵。聂小蛮故意放慢脚步,但并不停止。
景墨低声问道,“你想怎样动手?”
聂小蛮道:“第一步,不妨‘先礼后兵’,用有礼貌的方法和他商量。他假如不肯就范,那才不能不用些别的办法。所以两人谈话的地点,最好离赵家的宅子远一点,以免万一被赵家什么人看见,不免前功尽弃。”
其实这种事,只要聂小蛮和苏景墨任意一个亮出自己身份,或者是景墨把锦衣卫的腰牌轻轻地一露,那老头自然跪地屈服。不过,这二位不到万不得以不会干这种以势压人之举。又怕赵家人一时看到了,走漏了风声所以才如此前看后看。
那豆腐花招因为没有买卖,略停一停,又继续前进。两人仍远远方跟着。
景墨又问道:“你刚才看见他拿信送给那女子吗?”
聂小蛮道:“这个没有清楚。但我看见赵娟瑜当真亲自出来买豆腐花的。他们的交接看来是非常秘密的,我站得远,瞧不清楚。但我想赵娟瑜一定还有回信在这老爹的身上。……哎哟,他转弯了、那边不是水阁桥街吗?”
那豆腐花担转了弯,两人的脚步也就加速了些。转角上有一个巡警,街上店铺较少,住户居多,比花衣路静一些。聂小蛮一转了弯,突然又拉拉景墨的衣袖,似乎叫景墨加紧脚步。这样过了一会儿两人已经窜到了那豆腐花担的前面。那里又有一条小巷,聂小蛮先转弯走进弄口,景墨也照样跟着。
聂小蛮说道:“这里还静。两人就等一等罢。”
这时那悠扬的声调也跟着送到了小巷口,聂小蛮便提高了喉咙喊叫。“喂,豆腐花,挑进来。”
那无锡老爹的以为有买卖来了,便挑进了弄口,把担子停住。他一边拿起碗来,一边向这俩人看一看,似乎在诧异这两人衣着看着就不是普通百姓,怎么会沿路买豆腐花吃。
聂小蛮很内行地说:“五个铜子一碗,两碗……加辣!多加辣,不辣不给钱哟!”
那老爹的的动作非常熟练,这样过了一会儿,便将两碗豆腐花盛好。景墨和聂小蛮各接了一碗,聂小蛮便自顾自地喝起来了。景墨因为两人的近边有两个中年妇人站在一个后门口闲谈,倒有些不好意思。聂小蛮却毫不在意,一脸很自然的样子。他一边吃着,一边开始向老头搭讪。
“你每天可以卖多少钱?”
那老者完全没有疑心,操着无锡口音答话。
“三四百个铜子”
“够得到生活钱吗?”
“不到的。现在买卖难做,酱油,麻油,都比以前加上一倍,本钱大哩。但是卖贵了又没有人吃,你说怎么办?”
“哎哟,买卖的确很难做。……这酱油的滋味倒不坏。喂,再添一碗,重辣。”
那老爹的似觉得这主顾不坏,脸上现出高兴的表情。这添的一碗,他竟特别讨好,比第一碗盛得更满。景墨这边也勉强吃了半碗。
聂小蛮又说:“你住在什么地方?”
“西门方拱桥。
“嗯,那边不是有一位先生叫你带一个信给那位赵小姐吗?”
那无锡老爹的万万想不到有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不禁震了一震。他突然抬起头来,向聂小蛮目炯炯地呆瞧。
他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
聂小蛮仍带着笑容,低声说道:“老伙计,你用不着瞒我,我已完全知道。你给他送信,今天已不是第一次。我们还是老坦白实地讲。我并不想难为你,只要你肯告诉我那个托你寄信的人的姓名,我就给你二钱银子的赏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有时也不灵验。那老爹的仍咬紧了牙关,答道:“我完全不知道。我不曾给什么人送过信。
“喂,你再想一想,他叫你送信,给你多少酬报呀?我想不见得怎样多。现在我告诉你,你这送信的差使也不能再干下去了。你只要说出了他的姓名,就可以平平安安地拿二钱银子,余外的事都与你不相干。”聂小蛮说着,便放了碗摸出包囊来,直接摸出了二钱散碎的银子放在他的担上。
那老爹的看一看聂小蛮,又看一看银子,心思上似有些活动,不过经过这样过了一会儿忖思,他仍摇着头不肯说话。
聂小蛮又说道:“你须明白,我现在和你商量,完全是顾怜你这种劳苦的小贩。倘使你不明白我的好意,咱们在这里说话不方便,只好换一个地方到应天府衙门里来问话,那就不怕你不说。那时你不但没有钱拿,还不免要吃连带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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