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鹤山再次重复这样的话语,高爱国那两只溢血的眼睛里,也多了一缕光彩。
在之前,高秀莲还尚且有一丝人性的时候,鹤山就说过类似的话,起初,高爱国并不以为意,他觉得鹤山之所以那般说,只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
可经过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后,高爱国才最终确定,鹤山说的这些话,并不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命,更多的,是他真心实意的想要为自己的母亲去做些什么。
“好。”
最终,高爱国点头同意,他说道:“希望,你真的能帮到我的母亲。”
高爱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似乎是在回忆十年前,或者更久之前的往事。
“我从出生那天,就被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我的亲生父母将我遗弃,是她,将我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
“她毅然决然的收养了我,将我带回家,为我跑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医院,才总算将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她那时候还很年轻,不过二十岁出头,你知道吗,对于这样一个年纪的女人来说,收养我这么一个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况且,先天性心脏病,根本就治不好,虽然我的命是捡了回来,但她也因此将自己多年的积蓄全部掏空,可她说,她并不后悔,甚至觉得很开心,因为她救下了我的性命。”
“就这样,大概在我五岁的时候,她又从外面抱回来了一个孩子,那是一个脸上有一大块胎记的男婴,或许是因为他生的丑陋,所以,他的亲生父母也抛弃了他。”
“不过,他也是好运的,因为,他跟我有了同一个母亲,是那样温柔,善良,可爱的母亲。”
“又过了几年,我已经开始上小学了,二弟也在上幼儿园,就在那天,母亲抱了第三个孩子回来。”
“这个孩子的父母据说是犯了事儿,所以畏罪潜逃,不知去了何处,只留下这么一个不到一岁大的婴孩儿。”
“婴孩儿本是要被送去孤儿院的,可母亲见他可怜,就收养了他,从此,他就成了我们的三弟。”
“三弟也是我们之中最幸运的一个,他长得好,身体也健康,所以,呵呵,还年幼的时候,我和二弟就总是趁母亲外出做工,然后狠狠欺负三弟。”
讲到这里,高爱国竟是不自觉的笑出了声,而这样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却是出现在了一个怨念级厉鬼的身上,当真是不可思议。
“三弟绝对是个小机灵鬼,他最爱在母亲面前表现自己,还老爱告我和二弟的状,你说我们不去揍他,还能去揍谁?哈哈哈。”
高爱国放声大笑,他似乎并不担心会将怪物化的高秀莲引过来,他一边笑,一边抬手将血泪抹去。
“就这样,我们渐渐长大了,三弟也开始懂事了,他会主动帮母亲干活,也会叮嘱我好生休息,有时候如果发现我偷偷干重活,还会跟我争吵,甚至,在晚上母亲回来的时候,还跟母亲告状,真的是,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母亲竟然还拿藤条抽我屁股,真让我臊得慌。”
“至于二弟,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却是越来越沉默了,我们都知道原因,可却无能为力,二弟脸上的胎记使得他处处招人闲话,但他也说过,他说他是幸运的,他有母亲,有大哥,有三弟,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高爱国再次抬手将眼角的血泪抹去,他很怀念当初的那一切,四个本应毫不相干的人,却因为高秀莲的善良,最终聚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温馨幸福的小家庭。
鹤山看着眼前的高爱国,心中五味杂陈:“那,后来呢?”
这是高爱国最不愿回忆的事,但也是鹤山必须去了解的事,否则,他也没办法去帮助高秀莲。
高爱国同样清楚的知道,所以他只是沉默了片刻,就继续说道:“后来啊...”
“那就先说说母亲吧,她为了照顾我们三兄弟,一生未嫁,毕竟,没有哪一个男人会接受带着三个孩子的女人。”
“不过,母亲并不在意,她说,照顾好我们,看着我们快快乐乐的长大,她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彻底摧毁了我们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小家。”
“母亲,她病了。”
“医生说那是她年轻的时候,太过劳累,身体被过度透支,现在年岁大了,病痛也紧随而来。”
“是啊,一个孱弱的女人,却要同时抚养三个孩子长大,而我,更是时不时的就要进医院治疗,母亲哪能不累坏身子。”
“母亲病了,我们很着急,我们开始凑钱给母亲治病,想各种方法去赚钱,而我,也是在那一年,因为长时间工作没有休息,导致心脏病复发,当场就死了。”
“我的死亡,让这个本就风雨飘渺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二弟和三弟一直瞒着母亲,不敢告诉她我已经死去的真相。”
“不过,我的死也并不是毫无作用,我很庆幸,我的老板还算是一个好人,我加班工作,最后因为心脏病发作猝死,公司便赔偿了一大笔钱给家里,二弟和三弟拿着这些钱,这才将母亲给救了回来。”
“母亲康复后,二弟和三弟才带着母亲去坟前看望我.....”
“噢对了,我过去就葬在那边。”
高爱国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鹤山顺着看了过去,他发现,那正是高秀莲自杀,也是被划为风水宝地的地方。
“不过,那是过去了,现在我已经不记得自己的骨灰被带到了哪里,也许,一样被倒进了下水道,或者臭水沟里吧。”
当他说到臭水沟的时候,高爱国的眼睛里明显划过了一丝怒意,但这一丝的怒意只是出现了一瞬,就被他隐去,似毫不在意一般。
“在我死后的第三年,二弟的性格也越来越孤僻,直到某一天,他被带去了精神病院后,再也没能出来。”
“精神病院?是绵江市郊外的那家精神病院吗?”鹤山突然插话打断,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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