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瘾!”
姚天龙捧着大碗把热辣的麻辣烫汤汁一饮而尽之后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这个动作顿时引来了旁边宁秋的鄙夷目光。
姚天龙嘿嘿一笑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说道:“宁少,俺不比那些富家子,小时候穷惯了,天天烤地瓜,煮地瓜,闷地瓜,再不济换个口味炒地瓜……”
“打住!”
宁秋连忙摆了摆手,这么多地瓜听得他胃里难受不说,关键是丢人啊。
宁大少虽然不如之前风光奢华了,可依旧珍惜自己的羽毛。
丢人的事儿,要做也只能是他自己来,别人?不行!
“怎么说你也是咱们公司的总经理了,以后说话遮着点,多丢人。我虽然不怕,可人袁朗好歹是天下第一,你这丢的可是天下第一的脸!”
“屁的天下第一,天下第一还吃八块钱一碗的麻辣烫?”
旁边路过的一名男子鄙夷的冲这边吐了口唾沫,快步向远处走去。
宁秋站起来盯着对方,伸出手叫道:“你别走,咱们比划比划,看看是你胳膊粗,还是老子大腿粗!”
姚天龙翻了个白眼,靠在椅子上用手摸着自己的肚子。
吃麻辣烫,并非三人没钱,主要是不挑食。要说以前,宁秋肯定不屑于路边摊的麻辣烫,怎么着也是馆子里面要上最好的包间,点最贵的菜。
现在,今非昔比,袁朗和姚天龙以前没少吃这玩意儿。
虽说营养不咋地,卫生不咋地,可是麻辣的味道是真爽。
“走了!”
袁朗站起来就去结账,宁秋急眼了,看着还剩大半碗的麻辣烫丢了挺可惜的,而且他也没吃饱,“我说你们俩太不够意思了吧,不等我一下。”
“丢人!”
袁朗和姚天龙异口同声的说完,二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本着勤俭持家不浪费的原则,宁秋很不要面子的把八块钱一碗的麻辣烫打包带上了车。
为了不被这个夯货影响心情,袁朗和姚天龙干脆在路边抽起了烟。
“我见老三了!”
袁朗突然说道。
姚天龙夹着烟的手微微一颤,烟灰散落在地上,他紧张道:“老三他”
“挺好的,那天我去青阳山,刚好撞上了,还有楚梦语。”
姚天龙点了点头,“那就没错了,老三和马琳琳在处对象,不过那个女的真的不怎么样,听说家里是做玉石生意的。和老三也算是门当户对,就是心机太重了。”
“心机重有心机重的好处,能持家。”
袁朗咧了咧嘴露出广安似的招牌笑容,看的姚天龙有些愣神。
“袁朗,有句话我一直憋着,今天不吐不快。”
姚天龙的声音有些低沉,袁朗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吧。”
“要是卫兵和大力回来了,你还认他们吗?”
认?不认?
袁朗心里有些凄然,凭良心讲,何卫兵和刘大力从没有欠他什么,反倒是刘忠当初鞍前马后帮了不少忙。不过这些,宁夏都借着他的名义还了回去。出事之后,四个兄弟,唯独姚天龙来了,偏偏最重义气的刘大力走了,这不得不说是种讽刺。
见袁朗沉默,姚天龙的目光有些暗淡,他深吸了口烟,愤愤说道:“有机会见到这俩瘪三,我非揍死他们。”
“顺道儿,把我的那份也带上!”
袁朗说完站起来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姚天龙愣了半天,直到手里的烟头烧完,被烟头烫了一下,姚天龙才猛然站起身丢下烟头快步走向停靠在路边的汽车。
袁朗心里有道坎,只是这道坎他过不过的去不清楚,他不想姚天龙也跟他一样。
人性是自私的,他恩怨分明。
或许未来的某一日,他会回过头来,四兄弟再次聚首把酒言欢,不过那也是经年以后。
距离江南市高速路口收费处还有不到十公里的时候,宁秋突然放慢了车速。
“要不要去江南市一趟?”宁秋看着后视镜问道。
袁朗看了一眼窗外,“还不是时候,等入秋吧。”
“好!”
江浙省玄学分会,以前穷,现在更穷。
分会的住处还是老旧的江南建筑风格,青砖绿瓦,孤零零的大院周围是被拆迁掉的废墟。
今天,这座没有生气的院子却格外的红火。
还有不足三十人的分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兴奋,破旧的大门上面挂着两盏大红灯笼。
李丰拎着一桶油漆撅着屁股一遍又一遍的给大门刷漆。
不远处,孙浩扶着梯子,两名十六七岁的男生穿着不合身的道袍,爬上三米多高的墙顶上拔草。
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静静地看着忙碌的人。
在他身下,是木质的轮椅。
李天灵,一个被人逐渐遗忘的名字,曾经是袁朗的坚实簇拥者,后来同样被人打压,江浙省玄学分会更是差点被连根拔起。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孙浩和李丰留了下来,如今玄学会除了三人,就剩下二十来名弟子了。
“昨日里趟风冒雪来到塞北,今日里下江南桃杏争春!”
李天灵呢喃了一句,突然他抬起头,暗淡的眸子闪烁了几下看着不远处的孙浩大声说道:“耗子,给我拿笔墨纸砚来!”
“来了,师父!”
孙浩快步跑回去抱来纸墨笔砚,身后两名弟子抬着一张桌子快步跟上。
“师父,您要亲自写字啊?”
李天灵没有答话,让孙浩把裁好的红纸铺在桌子上,他则是面色严肃的拿起狼毫笔,蘸上墨。
柔软而不是锋利的笔尖在红纸上游走不定。
期间李天灵从轮椅上站起身,看的孙浩脸色大变,惊喜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担忧。
上下联二是二个字,写到横批的时候,李天灵突然停下了笔。
“挂上去!”
“啊?”
孙浩看着一个字没有的空白横批有些摸不着头脑,李天灵重新坐回去,剧烈咳嗽了几下说道:“挂上去吧,让所有人都别忙了,咱们就在门口等着。”
“好嘞!”
孙浩点了点头,快步走到桌前,对着还没干的笔墨吹了半天,等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的拿起对联来到外面。
刚刷漆的大红门,贴对联有些不可能。没办法只能把对联贴在两侧的墙壁上。没有字的横批,正好贴在门头正当中。
“青阳门都被灭了,真他娘的解气。师父的腿……”
孙浩还没说完突然被李丰从身后拉了一把,刚转过身就看到两名弟子推着李天灵走了出来。二人连忙快步走过从师弟手中接过轮椅,李丰说道:“师父,袁师叔会不会生气咱们没有去接他?”
“应该不会吧,要不你们去探探口风?”
孙浩和李丰对视了一眼,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宝马车缓缓停在了不远处的路口。
车门打开,袁朗依旧是一身白色华服,宁秋还嘲笑他不换衣服,不过袁朗不换衣服却远比他换衣服还要干净。这就让宁大少爷有点丢面子了,最后索性不去比较。
“推我过去!”
李天灵的声音有些颤抖,李丰闻言,身躯一震紧了紧手里的木质扶手,用力推动轮椅。
木头轮子转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袁朗却快步跑了起来。
“前辈!”
看着坐在轮椅上面容苍老的李天灵,袁朗直接怔在原地。
当初李天灵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在凌烟阁面对凌烟阁数百名弟子,毫无畏惧,宁愿站着死,不可跪着生的豪情壮志至今他都历历在目。可是现在,他只能靠轮椅代步,袁朗深吸了口气,走过去蹲在李天灵面前轻声说道:“是我连累了大家!”
“师叔!”
“师叔!”
简单的一句话,让李丰和孙浩失声痛哭,做风水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吗?可是这一年来,同行的挤兑,仇人的暗算,让江浙省玄学分会名存实亡。
若不是李天灵为此牺牲了双腿,若不是他天天念叨袁师叔会回来,他们两个也撑不下去了。
不远处,宁秋看到这一幕鼻头突然有些发酸,他别过脸去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骂骂咧咧道:“他妈的,哪里来的沙子。”
“青阳门还是道门?”
袁朗的声音有些低沉,虽然两家门派的弟子被废了修为,不过他不介意去多杀几人,尤其是青阳门,众多长老可都还活着呢。
李天灵摇了摇头,说道:“都过去了,能回来就好,我老了,江浙玄学分会得靠你扛旗了。”
袁朗抬起头看着残破的分会大门,门上的大红油漆还泛着亮光,散发着刺鼻的油漆味。两侧墙壁上,则是红色的对联,“昨夜里趟风冒雪来到塞北,今日里下江南桃杏争春!”抬起头,横批却是一片空白,袁朗站起身走到近前,身后孙浩已经把狼毫笔递了过来。
袁朗接过笔,思索了片刻,身体突然升起来与门头其高。
毛笔在红纸上写过,三个大字赫然成型:青藤阁!
“今后这里就如常青藤永不凋零,山拦海阻,大江注定东流去,雪辱霜期,梅花依旧向阳开!前辈,你的腿伤,可治!”
看着高高在上的袁朗,以及那三个耀眼的大字。
李天灵觉得这一年多受再多的伤,再多的委屈也值了。
早已不知道泪水滋味的他,在这一刻哭的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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