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马退到一旁停下,罗一笑吟吟的抬手对高仙芝和余承泽挥了挥,“你们两个动作倒是快,尤其是承泽,你不在营州坐镇,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看到高仙芝硬挤出一丝笑意后,下马就要行大礼,罗一赶忙抽出长槊并且将槊赶点在高仙芝身前,“跟谁学的这样虚头巴脑,真想请罪你就该光着膀子绑上荆条过来。”
半开玩笑的劝慰了一句,罗一从马上跳下来,横了一眼王玄志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提前商量过了。
明知道我不会责罚,全都玩主动请罪这一出。”
在王玄志看来,不管高仙芝的名气有多大,芝始终与他们的关系要差上一层。
面对罗一的调侃,王玄志只是卡巴卡巴眼睛并没有接茬。
“郡王不要误会,没有与王将军商量过。”见罗一不让行大礼,高仙芝先是解释了一句,随后只能躬身恭敬道:“这一次确实是我怯战,是真心与郡王请罪。”
罗一呵呵一笑,“别一口一个郡王了,我现在被那边一撸到底,已经是白身一个。
而且过了一月的期限不去请罪,还会将我列为叛逆。”
看到高仙芝的表情十分为难,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罗一摆摆手,“不难为,也不吓唬你了。
诏令与告示虽然是这么下的,但过不多久肯定就会收回去。
另外,你避战不前,我也真没有打算怪罪你的意思。
你能把燕州城的府库给划拉一圈,已经很难得了。”
罗一说得这番话并不是在宽慰高仙芝,而是真觉得能做到这样很不容易。
五姓七望在这个时候的概念,比后世时的什么二代三代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因为这个年月的人,是有等级划分的,而且还划分的光明正大。
姓氏的等级就是其中的一种,也是最主要的一种。
而这时候姓氏地位高低不取决于短期内掌握了多大的权势,更不是看家里有多少钱。
评判的标准主要是看这个姓在当地是不是郡望,以及自汉时就有传承的门第。
五姓七望出身的人,其中一个哪怕混得再不好,已经沦落为摆摊的小商贩,但依旧
是上等姓氏。
与人争抢摊位大打出手进了县衙,只要确认了确实是出自五姓七望,县令二话不说肯定判赢。
但如果是庶族或小姓出身的人,哪怕做到宰相也是下等姓氏。
就连当初李世民让大臣编写氏族志的时候,李唐皇族都给列成了第四等。
就算气得李世民下令重新编写,并且按当时的官爵、功劳、品德、才能等方面的大小为评判姓氏等级,将五姓七望给踢到了第三等。
但实际上效果并不明显,毕竟这样的传承已经持续了四百年。
官面上的只是官面上的,私下里还是认为五姓七望是第一等的。
在百姓眼里,可谓是贵族中的贵族。
并且谁都知道哪怕是朝廷完了,五姓七望也不会完。
尤其是像高仙芝这样还算在乎脸面的。
得罪了皇帝至多就是一死,将五姓七望得罪狠了,不但会死,还会背上千年的骂名。
毕竟嘴没人家大,握笔杆子的也没人家多,人家是想怎么骂怎么骂,想怎么写怎么写。
相较于一个人去死,让子孙后代一直被按得都抬不起来,这才是最可怕的。
高仙芝自然能看出罗一没有怪罪的意思,但他依旧感到惭愧。
因为即便他算的上是死过一次的人,在勇气与胆魄上,依旧赶不上罗一。
“我终究是退缩了。”对罗一拱拱手,高仙芝有些颓然道:“原以为只是谋略不及你,可现在才知道就连胆略也不及你,实在是让人惭愧。”
“啧啧,什么叫不及我,是你不用心琢磨。”对高仙芝摆了摆手,罗一看向余承泽,一挑剑眉道:“说实话,你是既让我想念,又害怕总见面的人。尤其是这个时候,你的出现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郡王多虑了。”余承泽笑嘻嘻的应了一句,从兜囊里拿出一本书册递给了罗一,“您现在应该最需要的是这个。”
“你得到消息也就一个月的功夫,这么快就把卢家以及博陵、清河两崔的老底摸得这么清楚?
你这手段确实了得,真动起手来,头功非你莫属。”
罗一疑惑的接过册子翻开看了几眼,顿时惊讶的不
行。
册子上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三家各房男丁的详细介绍。
出生年月、相貌、擅长的经科,甚至是性格都写的清清楚楚。
听了罗一的话,余承泽额头上刷的一下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连连摆手道:“属下担不得郡王夸赞,更不敢占半分的功劳。
原本都水监就是做的这个活计,老早就有这样的名册。”
听到余承泽语气中带着惶恐,罗一眉头一拧,抬头看了过去,“我说什么了就把你吓成这样。
以后少在那胡乱揣测,你活计做得越好我越高兴。
而且你干得都是明面之下的活,你怕什么功高震主。
再者你觉得我是那种既用又疑的那种人?
你下次再这样我可真怀疑你有别的心思了。”
低头又往下翻看了几页,罗一有些不确定道:“把在长安与洛阳的单独列出来,意思是这些人是不能动的?”
“不是不能动,是不能轻易动。”故意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水,余承泽缓声道:“明面上都是一心为国为民做事的,且声望也都极高。没有真正的把柄,不太好动。”
罗一将名册塞回了余承泽手里,勾了勾嘴角,冷笑道:“没有不能动的这个想法就好。
五姓七望能传承至今,真正倚仗着的不是学识,而是两边下注甚至是几边下注。
而且也没了汉末时真心为主的那种风骨。
在没分出结果的时候,看上去都忠心的不得了。
一旦一方大势已去降得比谁都。
并且因为有族人在对面的关系,不但能够活命,官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自晋以后就没听过有哪家之人有跟着前朝共同赴死的。”
拍了拍塞回余承泽手里的名册,罗一对高仙芝与王玄志挥了挥手,“你们两个不用害怕。
有这个名册在手,这几家翻不起什么浪花。”
将目光再次挪向余承泽,罗一冷冷一笑,“动用你的人手在幽州各县张贴告示。
警告百姓不要再受蛊惑,如果再有人胆敢辱骂,甚至是阻挡辽东军,将全按贼军对待与处置。”
顿了顿,罗一目光露出一股冷冽,低头在余承泽耳旁又低声耳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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