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长岭府府城的府衙门前,俯瞰了几眼山下苍茫的旷野,罗一不满意的摇摇头转身进入了府衙。
靺鞨人与高句丽人一脉相承,对于山城的喜爱已经到了几乎偏执的程度。
但凡重要些的城镇,全都是双城的配置。
一座位于平缓的谷地或是平原,一座位于陡峭的山上。
平时生活在平原的城中,战时则是全都退守山上。
以险要的地势来阻挡来犯之敌,并且与之长期对峙,直到敌方耗不下去自行退兵。
而高句丽人与靺鞨人自认为稳妥的做法在罗一看来,是将野心与强盗思维展现的淋漓尽致。
有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如果不干那些强盗做的事,根本用不着费这样的劲弄出双城的配置。
说得再直白些,这帮家伙就是对蚕食汉时四郡之地一边感到获取利益的畅快一边感到心虚与没有自信。
小偷小摸的没一点点大气,相比中原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几次从这里中走出去的不是成不了气候,就是因为骨子里的那份小里小气而使得华夏止步不前。
也就南边同样是山林子里出身的棒子恬不知耻的乱认这样的祖宗。
陪在一旁的封常清看到罗一脸上的表情先是不满,随后又变为了不屑,以为是对他推进的速度不满。
犹豫了一阵,封常清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道:“靖边军前军与柳城骑军已经过了涑沫江,正直扑显德城。
待左厢所携带的火炮跟上去,三日内必攻下显德城。”
封常清这种突然间没头没脑的汇报,让罗一听得十分迷糊与不解。www.
停下脚步想要询问询问,但是看到封常清的表情略微有些紧张,罗一有些恍然大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是看我脸色比较臭,觉得是靖边军打得慢了的缘故?”
放下手罗一连连摇头继续道:“老封,不是我说你,有疑惑直接问就好。
别学那些人精胡乱揣摩我的心思。
而且你这番没头没脑的解释,也把我当成不知兵的了。”
抬手环指四周,罗一脸色一正道:“靖边军推得已经够快了。
过了涑沫江往显德城的方向又与这里一样都是群山之地。
而欲速则不达,用不着再那么急着冲过去。”
顿了顿,罗一指了指脑袋,脸色有些纠结道:“我也没想好接下来是让靖边军继续直扑靺鞨人的中京与上京,还是向东南斜插,将鸭绿府与南海府彻底与中部隔断
。”
封常清听了罗一的纠结大为吃惊,皱着眉头道:“过江后离着靺鞨人的中京只有三百里,拿下中京后距离上京又只有三百里左右。
而快速直捣两京,靺鞨人将群龙无首,所谓的渤海国也将不复存在。
现在掉头改为掠地为主,怕是要给两京喘息之机。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河北叛军破开潼关没有快速直逼长安才有如今僵持的祸患。
此外,这边的战事早些了结,也好早些进兵新罗或是驰援北地。
回纥人悍勇且地大,如果最初不使全力,很容易与之陷入周旋之中,对辽东而言并非好事。
因此,尽早打掉靺鞨人堪称腹心的两京才是上策。”
罗一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如果纯粹以军事而言确实是这样。
但不要忘了起兵的目的是什么。
况且有句话叫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靺鞨人的两大首脑大钦茂与大元义如今皆因内讧而死。
王室间也陷入自相残杀之中。
并且因为杀红了眼,完全不顾外敌之危,只顾在两京之间相互争夺与搏杀。
让王室杀得更欢一些,内乱更大一些。
到时咱们过去收尾,也能减少些麻烦,靺鞨人也能更加顺从。”
顿了顿,罗一揉捏了几下眉心继续道:“我那阿耶实在不让人省心。
已经下令大室韦人抽兵五万南下,对新罗发起进攻。
没有大室韦人从西北方向合围过去,单靠升平军与靖边军以及柳城的部族军虽然同样能直捣两京,但毕竟兵线有些单薄。
另外,灵儿也有意要说服各府的靺鞨人归我辽东,只不过我担心她的安危,还没答应她。”
将目光看向封常清,罗一询问道:“将这些都考虑进去,你觉得是怎样选择更好。”
封常清眉头紧锁的思索了一阵,摇头苦笑道:“确实是比较难以选择。”
其实封常清不单单是觉得对于靺鞨人的应对难远的问题。
心中更是对罗一如此执着的用兵也大为担忧与不解。
辽东就像是一根早已经拉到超出极限的弓弦。
在他看来,与回纥人的大战一触即发之下,谋划新罗之事就该缓一缓,甚至是靺鞨人这边都同样如此。
这样四处分兵且同时用兵,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过。
一旦有一处受阻或是出现了差池,以辽东有限的家底,就会连带着其他几处受到影响与掣肘。
这对于没有淮南那等米粮丰沛之地的辽东来说,很有可能演变
为灭顶之灾。
苦笑着应了一声后,目光眺望了一眼远处的旷野,封常清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将心中的担忧一吐为快道:“河北各州经过这一年的来回折腾,米粮已经没有往日充沛。
元月对契丹人与奚人动手,虽然最终以奇谋获胜,但其中的凶险你最清楚。
而回纥人比之两蕃之势大上至少十倍,你再欲行之前的奇谋,这已经不是如何凶险之事。
是不是应该考虑着先放一放对新罗的谋划。”
罗一明白封常清在担心什么,无奈道:“原本没想着对回纥人这么快就动手。
剑南让位的那位心有不甘,总是使手段。
连带着新登基的那位着急证明继位的正统,也跟着使手段。
放着陇右被吐蕃占着不管不说,非要从回纥人那借兵。www.
我不拦着不知道要死上多少百姓。”
稍稍沉默了一下,罗一将目光投向北方,沉声道:“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窝在洛阳的那位已经死了。
叛军很快就要分崩离析,这也算是一个对回纥人用兵的倚仗。”
“安禄山已经死了?”
封常清惊呼一声后,脸色变得极为凝重,目光盯着罗一看了半晌,喟然长叹道:“他死了对朝堂而言是好事,但对辽东来说却未必如此。
与回纥人的大战确实是无法避免。
既然是这样的结果,先下手为强是正确的选择。
可这样这边更应该放一放才对,不然那两边合二为一势将大无比,只打一头并不稳妥。”
罗一用力揉了揉脸颊,对封常清无奈的轻笑道:“这才一年多就变了心思?
不想着如何对付我这个接替河北成为最大的反贼了?”
调侃了一句,不等封常清答话,罗一脸色一正道:“咱们这边崩得紧,新罗同样不好过。
而且如你说得,安禄山的死对辽东并不是一件好事。
对新罗的用兵根本没法停下来。
为了对付我那边什么手段都会用上。
再拖下去,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新罗不但会难打,甚至有可能还会反扑。”
封常清先是一愣,随后低头沉思了一阵,明白了罗一在担忧什么。
“你想得确实周全,山城本就难打,若是再得了倚仗,将会更加困难。”
感慨了一句,封常清再次思索了一下道:“靺鞨人已经被打得短时间站不起来,此时又陷入了内乱,先放一放并无大碍。
斜插鸭绿与南海两府彻底将南北截断,比直捣两京要更稳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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