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点点星辰还若隐若现的斜挂在天际,苍茫大地上的霜雾还未彻底消退。
馆陶城的四周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
片刻之后从冰冷的雾气中闪现出黑色浪潮一样的大军,将馆陶城围的水泄不通。
王玄志望了几眼馆陶城的北侧城楼,眉头微微一皱。
这个时候天色尚早是不假,叛军该惧怕他们也同样不假。
但这并不意味着叛军的战力如刚放下锄头的新军。
这么大的动静,城头上还没有出现一个叛军的身影,这有些太过奇怪。
拨转马头疾驰到城西,发现这一侧的城墙上同样如此,王玄志疑惑的轻咦了一声。
紧锁着眉头盯着馆陶城再次看了几眼,王玄志猛得下令道:“传令左厢将探马撒得再远些,务必看紧西、北两边,不被叛军所袭。
再传令赵赫,我给他的右厢半个时辰的攻城时间。
若是…”
王玄志的军令还未下完,突然看到馆陶城的城门突然大开,并且从城内一路小跑出来了十几人。
“啧啧,这帮家伙倒是有眼色。”
低声捣鼓了一句,仔细打量了一阵跑过来的这十几人,王玄志嗤笑了一声,扭头看向余承泽,“没一个穿甲胄的,来的该是县衙的那帮人。
叛军估摸着已经撤走了,你下边的人这次给的信可不准,让他们给糊弄了。”
余承泽眉头一挑,“昨日还传信馆陶驻扎了五千叛军,事情真是愈发的奇怪。”
顿了顿,余承泽磕了磕马腹,迎向小跑而来的那些人。
王玄志的玩笑话,余承泽可不是脸上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
他要确定是不是城里的都水郎叛到了叛军那边,故意传的假信。
如果真是这样,不但他的脸面丢大了,对叛军的意图与态势都要重新去评估。
打算先与这些人确认是不是馆陶真的要降,如果是真降,将立刻入城去寻找此处的都水郎。
而随着离这些人越来越近,余承泽眼中闪过了一抹疑惑,因为这些人中有一个正是驻守馆陶的都水郎。
“属下甲戊,参见…”
“少说废话。”打断行礼的甲戊,余承泽从马上跳下来,一把将人拉住向旁边走了几步,脸色阴沉的询问道:“城里到底怎么回事,昨日还说有五千叛军。”
“请监丞恕罪!”
先告饶了一句,甲戊臊眉耷眼道:“昨日县令与县尉突然寻上门来,说是要降了咱们。
害怕遭到清算非要与我吃酒,怎么劝都不行,属下
就陪着吃了些。
没想到…”
余承泽气恼道:“你吃多了,旁人呢?馆陶这里可有四人驻守。”
甲戊低下头哭丧着脸道:“他们也吃酒了。”
余承泽眼角跳动了几下,压下怒气道:“那城里到底还有没有叛军了。”
甲戊连连摇头道:“没有了,昨夜都撤走了。
方才听到马蹄声就知道是大军过来了,特意在城内转悠了一圈才过来的。”
“滚一边去,待会儿再收拾你。”
低声骂了一句甲戊,余承泽大步走到停下脚步一脸谄媚望着这边的县衙一众官吏。
“不用报名号,我比你们还清楚你们都是谁。”
先是明晃晃的给了个下马威,余承泽目光阴冷的在一众人身上扫视了一遍,“这是你们最后一次的选择。
再有反复,你们连同家人一个都活不下。
叛军既然已走,就回城该干什么干什么。
给你们十日的功夫,把各项籍册的数目与仓里核对清楚。
再把各乡如今的口众数目也重新梳理一遍。
过后会有人去找你们。”
见十几个官吏额头见汗,已经达到了目的,余承泽一挥手,“事情做好了,不会再追究你们。
往后的课考若是得优上,更不会受此影响而耽搁了高升。
都回去忙吧。”
不等馆陶的官吏回过神,余承泽转身上马就向军阵奔回。
“监丞,等一等。”见余承泽这就要走,甲戊赶忙追了上去,“昌乐、顿丘、还有魏县与州城的传信正巧都在这。”
“都有传信过来?”拨马跑回来,余承泽弯腰接从甲戊手中接过了传信,语气冰冷道:“你最好祈祷没生出什么大事,不然会把你溺死在酒缸里让你喝个够。”
甲戊欲哭无泪道:“谁知道大军今日就会攻过来啊。
我还寻思着带着这帮县官降过去,还能立个功呢。”
“你这心是真大,自己回去领杖责二十。”
将匆匆看过的几封信件扔还给他添堵的甲戊,余承泽便不再理会,再次一拨马奔向军阵。
“看样子叛军是真撤走了。”
笑吟吟的对赶回来的余承泽感慨了一句,王玄志脸色一正,“直接在魏州城打上一次也好,省些一处一处的耽搁时间。
休整半个时辰,大军继续加速行军,你让这里的都水郎仔细联络联络那边,莫要再出什么差池。”
余承泽脸色显得有些古怪道:“不用询问了,昨夜整个魏州的叛军都撤走了。
现在大军追过去,估计至多能追
上馆陶与寇氏两地的叛军。”
“都撤走了?还是几县同时撤走的?”
王玄志惊咦了一句,大惑不解道:“叛军这是个什么路数。
魏州的叛军撤走,那博州的叛军也不能独留。
史思明那边对阵的卫、相两州也该同样如此。
这四州之地可不算小,叛军就这么放弃了?
这一退走,就再没一点机会过河,与范阳那边算彻底没了一点联络。”
说到这,王玄志眉头拧了拧,对余承泽有些担忧道:“你说史思明那边能靠得住吗?
这四州聚集了叛军半数兵马,若是加上史思明,又是十万万大军。
咱们虽不畏惧,可若是一心反扑范阳,咱们怕是要大费周折。”
余承泽微微颔首后,又摇摇头道:“这种可能不大。
史思明已经见过咱们犀利的手段,加之他们的家小都握在咱们手里。
更何况他们现在也不知道要对回纥人用兵的消息。
辽东就如悬在河北头上的刀,他们应该不敢有异动。”
王玄志咂咂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叛军那边行事越发的让人看不懂,让人觉得什么事他们都能做的出。”
顿了顿,王玄志叹了口气,“这事让郡王琢磨去。
叛军跑的这么快,看样子咱们真要先过河再往河东那边奔。
你赶紧四处联络联络,看看叛军到底聚到了哪里。”
余承泽点点头刚要应声,突然看到从城门里又跑出一个人来,并且找到了甲戊,随后两人一起狂奔了过来。
“监丞,洛阳和京畿传了急信!”气喘吁吁的跑到余承泽跟前,甲戊将三份传信递过去道:“有咱们的人写的,还有一份是安庆和写给郡王的。”
余承泽目光微微一凝,接过信轻轻掂了掂后,将安庆和给罗一的信件递了回去,“郡王人就在辽东,把信继续传过去。”
打开洛阳与京畿方面的信件看了看,余承泽眉头一拧,把信递给王玄志,面色森冷道:“凤翔的那位又开始作妖了。
跟永王窝里斗也就罢了,这次又把郡王牵扯了进来。
不但再次撤了三字王的名头,还要让河北的辽东军在元日之前全部退走。
另外,叛军回去给安禄山吊丧的能打之人,几乎全都涌向了京畿。
叛军很有可能要孤注一掷。
大军眼下过不了河,要快速向西翻头太行山进入河东盯着随时出来的回纥重骑。”
余承泽的话音刚落,从军阵后边突然疾驰过来一骑,“监丞,东亭急信!”
.....